纪煌音自东方府出来后,绕了隐秘的小路回玄音阁。
玄音阁建在城边的山上,四月初正是绿荫渐浓,春末的山风徐徐而来,正门的山道走起来十分清新舒爽。
纪煌音走了一会儿,渐觉今日山中值守暗使的站位有些不对,似乎都集中在山腰的某一处,但都隐而不发。
有人在山腰处等她。
纪煌音微一拧眉,快步上山,果然见到有两人一站一坐候在山腰的凉亭中。
坐着的那人穿着一身青□□袍,鬓上虽已生了白发,但无损于他面容的英挺。他怀中执着一支拂尘,身上的气息却是冷肃威烈,这种气质与容貌让纪煌音觉得非常眼熟。
难道是……
纪煌音心下已猜着几分,即刻理了理衣衫,上前端正施下一礼:“晚辈玄音阁阁主纪煌音,问候尊驾安好。敢问尊驾姓名,来此有何贵干?”
站在一旁的随从答道:“我们老爷是安国公府的东方大人。”
纪煌音心道,果然是奔丧公子的老爹,当即又拱手行了一礼:“原来是国公爷驾临,晚辈失礼了。”
东方恒只抬眸瞥了眼面前低头行礼的女子,随即闭上眼淡声道:“纪阁主客气了,还请纪阁主让手下的人暂且退下,也好方便说话。”
“不敢。”纪煌音听他一口一个纪阁主只觉得头大,赶紧道,“国公爷见谅,是他们造次了。”
纪煌音略略转头,向山林中一挥手,那些守在附近的暗使便都退去了。
东方恒听得四周清净,气息微有放松,却仍是闭着眼睛:“听闻如今是你在为渊儿治病?”
纪煌音回道:“是。”
东方恒此时才睁开阖着的双眼,开门见山地道:“你昨夜陪着渊儿进宫了?”
巫蛊祸患这样大的事,东方家这对父子背地里却一点没有互通有无,以至于东方恒竟要跑来问她一个外人。但是从东方恒的问话中可以听出,他必定知晓了些什么。
纪煌音早已清楚东方问渊还瞒着他爹这事,可人都到了这里当面问她,她也只得硬着头皮回答:“是,晚辈昨夜是陪着东方公子进了一趟皇宫。”
东方恒冷哼了一声:“你胆子倒大。”
纪煌音不好直说胆子大的其实是你儿子,只道:“昨夜朔月,东方公子既要顾及心疾,又不敢耽误宫中夜宴,这才命晚辈随侍左右以便治病,晚辈只得听从。”
“听从?”东方恒的声音中越发显出冷厉,“你既为他治病,也该明白此时当以病情为重,夜宴之事推拒即可,怎好随着他胡闹?”
纪煌音在他的气势下依旧面容不改,恭敬道:“国公爷说得很是,以东方公子目前的情况来看,昨夜确实不该劳形伤神。只是东方公子为大局考虑,才不得不勉力支撑着入宫。晚辈虽明白此时应当以病情为重,但也深感于东方公子重情重义之举,因此为求两全,晚辈即使畏于天家威严也愿意陪他走这一趟。”
东方恒本以为纪煌音虽然会些医术,然则终究不过一个江湖女子,登不得什么台面,不想她却是行动得体,有礼有节。旁人大多畏惧于他的威严气势,被这么问上几句早就吓得腿软了,可纪煌音虽态度恭敬,却一直不卑不亢,应答间也是进退有度,倒让东方恒十分意外。
东方恒听了她的回答,脸上的神色终于缓和了些,起身踱了几步又问道:“渊儿的身体怎么样了?”
纪煌音答道:“东方公子昨夜几番劳累,心疾较往常发作得厉害,不过晚辈都已为他治理好了,今早又诊过一次脉,脉象平和稳健,已无大碍,后续只要静心调养即可。”
东方恒听罢,微微点了点头:“他的病治了这么些年都不见什么效果,幸而遇到纪阁主医术高明,才有望转好。”
纪煌音连忙道:“国公爷谬赞了,晚辈愧不敢当。”
东方恒沉吟片刻又问道:“他这心疾,如今究竟是怎样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