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惊云来说,聂行天是一个太复杂的感情寄托了,是母亲,是依仗,也是不得不顺从的领导者,但要我说,其实根本上就是一个完全的剥削者。”祖万杀道:“这两个人的主导关系不是母女,是权力。惊云的结局她已经看到了,就是战死。”
她临死前的愿望如果不是诅咒,那就是渴望从这段套着亲情外壳的控制中解脱。
“怎么算?我觉得我们都赢了。”屋渡厄在树上微微侧了下身,倚着树杆,低头看惊云搭出来的鸡笼,还贴心地留了一排小圆窗。
祖万杀道:“忙完这件事,带我去见善恶铃,我告诉你游边地狱的安全入口在哪里。”
第二天一早,屋渡厄阖目休息,突然觉得身边树杈微微一压,没睁眼道:“惊云又来了?”
“来了,马上就到。”祖万杀啧啧两声,“小姑娘感情上头了,昨天晚上又开始琢磨脱离天支和清晨浪迹天涯呢。”
屋渡厄叹道:“随便怎么样吧,我都快要和这棵树长在一起了。”
“什么!”惊云突然惊怒地叫了一声,把屋渡厄吓得差点掉下树杈。“清晨,你再说一遍!”
清晨抱着龙蛋坐在院子里的竹椅上,老老实实又说了一遍:“你最近不要来找我了,我要开始孵蛋了。”
“噗!”祖万杀笑了出来。
屋渡厄的耐心在这三个月里已经逐渐耗尽了,找不到五行,办不了公务,每天看人家恩恩爱爱,自己却要睡树杈!因此她的脸色毫无变化,冷冰冰带着烦躁。
惊云怀疑自己脑子出了问题,才听到这么一句匪夷所思的话,她问清晨:“你孵蛋?你孵什么蛋?”
清晨指着鸡笼:“我和它学的,现在已经出神入化了。”
“出神入化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
惊云这几天一直压抑的醋劲儿彻底爆发,她恶狠狠指着龙蛋,发话道:“有它没我!你赶紧扔了!孵蛋,你又不是只鸡,这也不是你生的蛋!”
清晨眨眨眼,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对清晨解释:“但是我是一条龙啊。我当然可以孵蛋呀。”
惊云沉默了片刻,缓缓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心脏。
“我要被你气死了……”惊云憔悴道:“我死了,你就和这颗蛋过一辈子吧。”
清晨立即摇头,道:“你不会死的,有我在呢,但是我要孵蛋。”
“……啊啊啊。”惊云彻底败给了清晨这种固执的性格,弯下腰跪倒在地,雪白的牙齿愤懑咬住石桌边沿,喉咙里骂道:“我当初就应该把这颗蛋当场敲碎,不,我不该好奇你学会做饭这件事,不不不,我当初死在战场上比较好……”
清晨笑吟吟道:“你可以和我一起孵蛋呀。到时候这条龙也是你的孩子了。我们白捡个孩子,不是很好吗?”
对于这番好话,惊云沉默一下,理智占据了上风,不为所动:“我可不是老母鸡,你自己抱着一颗蛋独守空房吧。”
清晨故作遗憾地垂下眼,抚摸蛋壳,小声委屈问:“怎么办?你只有一个娘了。”
惊云要把桌面咬裂了。
清晨绝对故意的!她知道自己想杀龙蛋,就拿出这套捡孩子的说法,果然龙族聪明狡诈,做了人也一样!
“清晨,你可真是……”惊云盯着一副茫然神情看自己的清晨,憋闷道:“你欺负我。”
清晨知道她对亲情的看重和渴望,也知道“母亲”这个身份对于自己的特殊复杂滋味,清晨把这个龙蛋放进了这种感情里,惊云或许不会真心容纳一条为诅咒而生的龙,但再下杀手,也狠不下心了。
本属阳谋,清晨也不否认,笑着轻声道:“那你要抛弃我们娘俩了吗?”
惊云复杂地看着清晨。
她突然有一种奇怪的念头:龙的智慧来自哪里?如果清晨本就如此聪慧,她不在意这种退让,也心甘情愿,可如果不是清晨本身,而是来自龙的自性,她不得不多想一步。
“清晨,你以后会继续这样算计我吗?”
清晨摇头,认真承诺道:“你不喜欢这样,我知道,绝对没有第二次。”
一天之间,突然认了一颗蛋做孩子的惊云,心里别提有多别扭多难受了,别扭那是一条为诅咒而生的龙,难受于清晨算计自己,不管她面上怎么说,但清晨为了一颗蛋利用自己内心对亲情的渴望逼自己退步这件事,本身就让她有种自己变蠢了的憋屈。
最蠢的是,她真的同意了。还不为别的,就为了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