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云嗤笑一笑,语气带着些不屑:“哪有那么多责罚?我也不是软柿子,谁都能捏一下。”
“是吗?”清晨目光在她脸上梭巡一圈,摇头,看样子就是觉得惊云是个软柿子,还是个言不由衷死不承认的软柿子。
惊云被她瞧得没了心情,呼出口气,专心弄鸡笼子,也不和她多说。过了会,清晨试探着问:“你今天来的比平时晚,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没有。”惊云垂着眼,“怕身后跟着尾巴,特意绕了些路。”
清晨了然地“哦”了一声:“你母亲快要发现我了?”
惊云干脆憋闷地一摔木板,仰天长叹,低声骂道:“谁敢动你,到时候比划起来,看看谁要谁的命。”
闻言,清晨蹲在一旁微微笑起来,看着惊云摇头道:“你才不会,你是个善良的人,也一定很孝顺你的母亲。”
“你哪里懂这个。”惊云朝后一仰躺在地上,枕在一边手臂上,一手牵着清晨的手说:“人类的感情是很复杂的,我对谁都下得去手。我是个坏人。”
清晨坐在他身边,低头看着她问:“那你为什么这么说呢?如果真的想杀了你的母亲,我可以帮你,而且很快,谁也不会发现。”
“啧。”惊云一听皱起了眉,干笑道:“你别乱琢磨,我可没想杀我母亲,她就是那种人……也不怪她,其实她以前对我也挺好的。只是后来发现我不能生育,就不那么待见我了,但也算情有可原,我不怪她。”
一连说了两句“不怪她”,但惊云眼神中的落寞和埋怨却不能作伪,她显然对于母亲的咄咄逼人和刻意忽视感到厌烦,但到底是母亲,她也不能做什么念想。
清晨却歪头疑惑,问:“为什么不能生育就不喜欢你了?”
惊云满不在乎道:“因为没有价值了呗。”
清晨在心里把“生育”和“价值”画上了一个模糊的等线,越发觉得奇怪,问:“那如果你可以生孩子,就有价值了吗?这种计算方式真奇怪,在我们龙族哪怕是不能生育,也不会被认为没有价值。你可以做的,比生育更多,只是你的母亲不了解你。”
惊云垂眼思索了一阵,对清晨娓娓道来解释:“其实人的价值不是自己决定的,是别人决定的,别人觉得一个人怎样有价值,那就会以怎样的态度对待这个人,最终这个人的情绪和感受,会让自己不得不接受这套价值法则,然后顺从。”
清晨了然地看着惊云,一向清透的眼神中带着些怜悯,轻声道:“那你顺从了,对吗?你觉得自己不能生育,你就应该被你的母亲这样对待吗?所以也不怪她。”
听她的意思,似乎还没有放弃想要杀掉惊云母亲的提议。
惊云既有点好笑,又有点无奈,她作为多年来受困于这套法则的人,想得比清晨要多,对清晨的怜悯不以为然,道:“其实我很小的时候,发现因为不能生育母亲对我态度突然冷淡,也非常痛恨自己,觉得自己没有价值,觉得母亲是错的,我想变得更强大,将来可以颠倒母亲的价值法则,但现在我想明白了。我觉得没有必然那样做。”
她眼神变得非常坚定,微微眯起,带着不可阻挡的穿透力,说道:“其实从来都不是生育的问题,而是强者对弱者的压迫。”
“如果我是个弱者,哪怕可以生育,也只是嫁人发展家族的棋子,我的母亲照样不会多看我一眼,于我来说只是多了一个被剥削的条件,哪怕我不能生育,也会有其他的原因继续被压迫,施害者从来不怕没理由,受害者的罪名永远莫须有,换做眼下这种情况,我早就死在大战里给我的舅舅们挡刀了。”
说到这里,清晨就有些不太明白了,她静静听着惊云的思想。
“我不会痛恨我自己无法生育,也不会仇恨母亲对我的冷淡,因为他们剥削的理由往往是因为他们没有这种能力,剥削的本质是一种跨越身体权利的占为己有,如果连我自己也憎恶这种独特,那才是真正被剥削走了这项能力。”
清晨似懂非懂地点头:“那你的独特能力是?”
惊云一挑眉,笑道:“自由。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姐姐们被关注被禁锢的特点,在我身上完全找不到,所以我随心所欲,而且越来越强大。总有一天,我会带领天支走向新的高度,实行我自己的法则。”
清晨想明白了,道:“你找到了一条自己的出路,弱点反而成了你的优势,惊云,你真的很强大。”
惊云欣然认下了夸奖,她还是怕清晨要对自己母亲动手,又列举了几件小时候的事,告诉她,她的母亲其实对她并没有很差。
这段时间等得精神气都少了,祖万杀叹口气,对屋渡厄说:“她的法则就是结束了这个时代,你看吧,初心都会以一种扭曲的方式实现。”
屋渡厄靠在树上愣神,随口问:“那你的初心呢?比这还扭曲吗?”
祖万杀深深点头,不过两个人隔着树杆,屋渡厄没有看到,就听祖万杀问:“你另一半五行水找到了吗?”
屋渡厄干巴巴地道:“没,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清晨和那颗龙蛋上,都没有水行的气息。”
树杆另一边沉吟片刻,声音犹疑道:“看来事态还有变化啊……”
“唉——”
二人不约而同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