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童不再惦记傅贞的武器了,此刻突然拔腿狂奔,一下扑到了祖万杀的腿边怀抱住了她的双腿,嘻笑嚷嚷:“仙女姐姐!”
说完拿脸去蹭祖万杀的小腿,做出一副撒娇的可爱模样。
祖万杀垂眼瞥了一眼,迅速扯步把男孩摔在了台阶上。
男童倒也不哭,懵了一下后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抬头看祖万杀,定定地不说话,露出一副和母亲如出一辙的笑。
祖万杀见这么多村民盯着自己,蹲下身对男孩招招手,叫他上前来,小男孩眼前一亮,忙不迭凑近了听话。
他母亲竖起耳朵想听,被祖万杀使了个小术法屏蔽了,对男孩笑得亲切无比,温柔无比地说:“再敢抱我一下,把你吊起来活扒了你的皮,听懂了吗?”
男童眼珠子一转,咧嘴笑道:“我懂,我见过怎么扒人皮。嘿嘿。”
祖万杀冷哼了一声站起身,刚才的话傅贞自然听到了,他脸色复杂地看着男童,调侃道:“想不到这里有比你还无耻的家伙,技不如人了吧。”
祖万杀有些吃了瘪的不服气在,甩开了傅贞朝着院子里走,嚷道:“吃席带我一个,我出饭钱,顺便再出个人。”她手指了指身后傅贞:“下一顿吃他。”
傅贞原地和男童一起冷笑。
虽说村里人饱受女鬼侵害,但“保命席”上却满是欢乐的气息,一张张亲切的笑脸把祖万杀请到了主桌上后,开始分工,有人挥刀处理食材,有人洗干净鲜血淋漓的裹尸布,也有人从地里拔几颗黄叶白菜,扭曲畸形的两颗脑袋上露出了淳朴的收获笑容,大院内一时间老少怡然,其乐融融。
祖万杀感慨之际,不受待见的傅贞从门口的尾桌上窜过来,一屁股坐下,大拇指关节抵着额头眉心,精神受到折磨般眉头紧锁。
“我今晚就要去清理掉女鬼,你到底什么来历?如果会几招术法,也来帮我,到时候阴德分你两成。”
祖万杀啧道:“就两成啊?和邪祟一交上手就是你死我活,怎么不得五成?少侠,你还赚差价呀。”
“……”傅贞顿了一下道:“到时候我会出全力,未必真用得上你帮忙。”
祖万杀听了莞尔一笑:“你还挺自信。”
她的视线在院子里来回游走,随手指着赵宝根脖子上那圈肉瘤,问道:“刚才我就想说了,你看像不像是婴儿从背后紧紧勒住了他的脖子?再看那个。”
男童的母亲,那个莫名殷切的妇人见祖万杀看过来,立即扭头回以笑容,祖万杀也亲切地摆手回应,对傅贞说话的声音却十分平淡冷漠:“你看这个女人,好像很正常,但是头巾包得太大了。”
“她脑袋后面应该还有一张脸。”傅贞早就看出来了,“她能很快注意到你的目光。”
“嗯,这里的人都好奇怪啊,明明都是十足经典的阴魂索命相。”祖万杀觉得很意思,“但怎么也死不掉呢。恐怕比绣花鞋女鬼还要厉害也说不定?”
傅贞思忖道:“也许和他们身上的共生婴灵有关,内有婴灵缠身,外有女鬼索命,但是竟然以一种诡异又微妙的平衡保持到了现在。”
祖万杀点点头,语气正经了一些:“很奇怪,但最怪的还是魁娘娘。以尸气盖住阳气,听着像是阴阳调剂,但根本就是一派狗屁不通的胡言乱语,只能骗骗这些村民。如此低劣的手段,不像是魁娘娘的手笔……”
两人无言,陷入了一阵思索。
方才被吕金苗赵宝根两人支使着点灶起锅的“贱丫头”正在热火朝天地忙活着,虽然叫贱丫头,但年纪也有四十多岁了,她相貌普通,皮肤白净,肩宽体壮,这里的村民都病瘦得经不起大风一样,偏偏她看着倒不算可怜。
她手脚麻利,刷锅倒水,焯肉撇沫,被人支使的时候也一声不吭,最多“嗯”一声,沉默干活的时候,眼神很平静,没有任何波澜。让人觉得,她小时候肯定也是个非常让人省心的姑娘,即使现在老了,也不会有什么大变化,是个一眼就能从头看到尾,从生看到死的单调老实的老姑娘。
祖万杀盯着她看了半天,直到傅贞出声询问,她才收回目光,单手拖着脸颊聊闲话地问:“你看那个‘贱丫头’,心思净,是不是讨人喜欢?”
傅贞只道:“不要这么称呼别人。”
一道热络讨好的声音挤进来,蔑笑道:“嗨呀,大伙都这么叫她,有什么?叫多了就习惯了,不信你也跟着叫两声嘛。”
是那个脑袋包着布巾的男童母亲,她别扭的笑像是钉在了脸上,走过来很是暧昧地拍了拍傅贞的宽肩,又捏了一下手臂上薄薄的肌肉。
傅贞本就不好的脸色彻底降到了谷底,手指颤颤地攥紧了。
不等祖万杀幸灾乐祸,妇人就粘着她坐下,长条板凳的一头险些被她压倒。
祖万杀一手摁住桌面稳住,侧眼看妇人。
妇人讪讪一笑,挽了挽发髻问:“姑娘,你今年多大了呀?”
祖万杀想了想,飞升至今已经有九百三十年,算上人间的年纪,能大这妇人换三五姓老祖宗的年纪。
但还是礼貌地道:“二十多岁吧,二十有……有……一、二、四、六岁吧。”字字艰难。
她真把自己的年纪给忘了。
祖万杀颇感悲哀地轻轻叹口气,不觉有些落寞,却听到妇人一句话直冲天灵盖,叫她险些没一个大嘴巴抽过去:
“哎呀,正是嫁人的好年纪!你看我家大宝怎么样?多般配呀,我看你很配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