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生懒得理这个神经病了。

张桥远倒在懒人沙发上操纵着手机，不知按了几下后退出页面，将手机往床上一丢。

他闭着眼睛享受着这难得的安静。

三层Low-E的中空玻璃将那些嘈杂的世俗隔绝在外，偌大的房间中静得只能听见新风系统运转的声音。

张桥远静静地陷在沙发里，像是睡着了，张扬夺目的眉眼带着放松的弧度，好似无忧无虑只顾玩乐的少爷，叫人一点儿也看不出他曾经也是渴求帮助的受害者。

不站在落地窗的近边往下看，只能看到人浮在夜幕沉沉的空中，像是一朵云。但走近就会发现脚下是人力堆叠起来的高空，稍有不慎就会垮塌跌落，散成一缕烟。

***

潮生第二天早上在自己的邮箱里发现了一个文件。

收件人没有署名，不知是谁发过来的。

他打开文件，发现是一段音频。

赫然正是他在茗天参加晚宴时的录音。

从他在外面的宴会中跟着张桥远左右逢源开始，到逃出择花廊遇到张桥远归还手机结束。

能够做到这件事的人显而易见。

潮生点开和张桥远的对话框，给他发去询问的消息。

【潮生：我邮箱的录音，是你发我的对吗？】

【桥：是哦^ ^】

【潮生：为什么要发给我？为什么要录音？】

【桥：啊……江珩应该跟你说过之前的事情了吧。之前算是我对不起他，这次将功折罪一下啦~】

【潮生：那你为什么不把自己的部分剪掉？】

【桥：噢噢那个，无所谓吧，反正你不是也已经在微博艾特我了嘛】

【潮生：我会发的。】

【桥：好的^ ^】

【潮生：就算你现在将功折罪，但江珩的父亲永远也不会活过来了。你明明有很多其他选择的。】

张桥远那边没再回复了。

这是潮生自醒来后，遇到的最为难懂的人，和他的交流总是充满了各种各样的疑问，明明潮生都不算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人。

每当你对他放下警惕之时，他要作点幺蛾子让你吃个亏。而等你对他全无好感只剩防备后，他又要暗戳戳地给你点甜头，让人摸不清他的底细。

潮生脑海中一帧一帧放映过宴会当天张桥远的所有行为。

发觉他应该是早有预谋。

明明宴会上的人提到的是“程老板”，说明应该是程老板点名要他，最终张桥远带他去的却是蒋庆的包厢。

在门口时那一番表演也很明显是知道只有录音而看不见他的表情，所以才会显得如此怪诞。

包括后来蒋庆说的，他是“赏花宴”中最好打发的一个，没有锁上的门和张桥远如此恰如其分的归还手机的时间。

他应当是一直在信号那端听着。

但他并不主动出手相救，也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就将录音的事情告诉潮生，估计也是在看他们会如何行动，和测试潮生会不会坚定拒绝，在明知面对的是怎样的庞然大物的情况下，仍旧会有迎难而上的决心。

张桥远可能并不想做得如此明显的，毕竟连门都没锁这种大错，怎么都不应该是他这种老手该犯的错误，很容易就让人怀疑上他，也不符合他“做好事不留名”的初衷。

但他不确定潮生到底能不能凭自己的能力逃出来，于是还是给他留下了生门。

潮生不知道自己的这番分析对不对，毕竟张桥远实在难测，他不张口，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他给江珩发去了信息，觉得还是应该询问一下当事人的意见。

江珩人虽然还没离开警局，但是已经拿到了手机，所以很快回了消息。

【H：既然他这么说的话，那就发吧。】

江珩坐在警局的会议室里，单手握着手机打字，另一只手里拿着警员给他带回来的早餐，是周边小摊上随便买的肉包子，没什么口味可言，就是皮薄，馅大，便宜大碗。

他回想曾经那个意气风发，在节目上说要成功出道的青年。

其实自己对他的了解也很少。

他们相处本就不多，仅凭一场人祸勉力牵连着，所知的一概生平只有简历上那寥寥几行。

江珩不能说自己从没怪过张桥远，但的确不到恨的地步。

即使不是他，也会是王桥远、李桥远站出来，是他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家人。

他们都只是被资本裹挟的浪花一朵而已。

.

潮生将录音证据上传之后更是烈火烹油，一下热搜榜上又添了两个相关热搜。

也有人质疑之前不是说进宴会要安检，这个录音又是怎么来的？

潮生如实说是一个人匿名发送到他的邮箱里的。

因为录音的内容一刀未剪没有合成的痕迹，所以大家即使质疑录音的来源，但倒没有质疑其真实性。

之前还有很多为张桥远说话的粉丝，觉得是潮生和江珩污蔑陷害他的，现在听到录音都无法再为他辩驳了，开始大批的脱粉甚至回踩。

一些粉丝在评论区声嘶力竭地问他他为什么会变成这种人，让他们变成了一个笑话，一个帮凶。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之前江珩经历的事情到底不会是个例，张桥远终究会尝到同样的恶果。

随着事情演变得愈来愈严重，之前还觉得不成气候不必管它的人们开始坐不住了。

网友们开始根据那份名单一个个要求他们给出证据。

公司没有官号的，就去官网找，去查，去各个平台一级一级打电话。一日不回应就一日抵制公司产品，电子公司就去全平台给旗下app打一星。

有一位老板顶不住压力在微博公布不在场证明等一系列证据之后，无论名单上有没有名字的人，都陆续在网上自证清白，免得这三昧真火终会烧到自己的身上。

而在越来越多的老板、高层参与自证之后，那些仍旧僵死不动的公司和人员便格外显眼起来。

网友们做了一个实时更新的共享表格，欢迎全体“互联网检察官”一起同步更新，那些死不回应的人员和公司也另起炉灶，同步上榜。

后来人们把这场全网清算，称之为“蜜蜂行动”。

涉事人员的名字将永久挂在微博超话的置顶，直到这个app关闭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