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公主裴英。
每每都是七公主自己非要踏入那漩涡,譬如和亲,譬如佛子,譬如东宫。如果不是裴英主动送上和亲之法,如果不是裴英应下与枯荣合谋,如果不是裴英要举荐裴苍为太子……那么七公主仍只会是七公主。
而非如今连太子都要有顾虑的昭宁公主。
阮别棠心念微动,千回百转间又想到了很久之前,那个寂寥落寞的傍晚。
燻红晚霞,青山辽远,那个人跟他说将来要引发一场前无古人的大变动,既然是有利于生民,那就不会是这场战争。那会是什么?是否与他拼命也要护其周全的昭宁公主有关?
是否与番教入京有关?
裴英,佛子。
轮回不灭,万千法相……女身修行?
电光火石间,阮别棠心底一震。
他曾经奇怪时楼为何要引番教入京,在明确他并不顺服景王的前提下,那么拉拢民心、治理百姓的目的就不成立了,绕这个圈子毫无必要。若说单纯是为了江山社稷,阮别棠不是没有推测过,可如今这个推测也再不可能成立了。
不存在其他可能,那么剩下来的推测哪怕再离奇,也有了真意。宁王起事本就不合理,近乎是纯粹在向迦落八云效忠,阮别棠不信他会有如此虔敬之心,定有其他缘由。就如同当年北凉提亲,御前比武,他明面上是听命于裴苍保护九公主,实则是为了裴英。
而这一次,会不会也是同样?
其中关卡,阮别棠信息不足,实在想不明白,但有了七八成肯定的是,那件所谓惊天动地的大事,应该与裴英有关,与皇位有关。
可为什么昭宁公主的所作所为,全然不是在配合?若非如今两人隐约有交锋的意思,阮别棠几乎要以为裴英也是叛国同党,那么他绝不会袖手旁观的。
在几个挑灯夜读小憩的瞬间,阮别棠也轻飘飘地想过,时楼是不是有意那个位置,若他想登位,自己又会是怎样的立场。如今看来,哪些心理准备也都是白费了。
沉默太久,裴萧似有所察,阮别棠暂且按下这些心思,哪怕心中猜想引发起惊涛骇浪,面上依旧滴水不漏。在得到证实之前,他会当自己毫不知情。
“早朝已有近半月未开,圣上龙体可还安康?”阮别棠问。
裴萧神情严肃,隐晦地摇了摇头。
最初只是气急攻心,调养调养便好,但不知是不是多年辛劳,一朝病倒后,各种小毛小病一齐发作起来。又受到裴节战死的刺激,向来身体强健的裴帝,近来体衰疲乏,连清醒的时辰都不多,时常睡得昏沉。
太医院日夜看守,皇后亲自侍疾,昭宁公主也时不时前往祈福。
*
七月苦夏未歇,乞巧节的红绳与灯笼还没解下,上京皇城传来九响钟声,萧萧穆穆,声震山林。
皇帝殡天,在京诸寺观鸣钟三万杵,百官素服。太子苍即位,改年号为熙元。国境西北边,迦落八云的军队突发异动,收拢战线长驱直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