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斯文遇此责难,脸色未变,“犬子未曾在家书中多言军事,兵马战事种种,皆在御前战报中。”
“是战是和?”
洛斯文看了一眼堂前神色不耐的皇帝,“六皇子不是束手就擒的无能之辈,或许还没到讨论是战是和的时候。”
这老狐狸!
朝堂上不知有多少人心头划过这个想法。
政见不合,有人敢问洛斯文,但无人敢问欧阳化。况且也不需要问,谁都知道他的立场。
六皇子是甘泉宫的人,也就是大皇子的人,何况还有死敌右相主和。
吵了一早上没吵出个结果,裴长泓只留下几人之后继续详谈。
岐王和端王裴萧皆在其中,甚至连不用上朝的四公主裴莲和安王裴苏也被传唤。
裴苍腿伤未愈,裴帝格外开恩准他坐着轿子进了紫宸殿。
“朕叫你们过来,是因为这事涉及到你们的弟妹。”裴长泓端详着三个儿子的神情,缓声道,“这里没有外人,朕要听你们的实话。”
“禀父皇,北凉图谋已久,儿臣以为,也该杀杀北凉的贰心了。”裴苍神色一厉,四年来一如既往地想要荡平北凉。
“北凉拿你六弟做人质,也无妨么?”裴长泓不见得真的多么在意这个儿子,只是想看看裴苍的意思。
时楼在幽州受到当地军民景仰的事情,他是很清楚的。
一个有将军之才的儿子,加上一个外戚势大的储君热门人选,是正当壮年的皇帝所不乐于见到的。尤其现在国师对命子之事语焉不详,裴长泓恼火,但也无可奈何。
“六弟虽然俘,但于北凉军而言积威甚重,且我军越是强势,六弟就越是安全无虞。”
“这可未必,你们大概有所不知,独孤南之死,与兰儿有关。”裴长泓暗叹时楼那一箭之胆大心细,重伤北凉世子,留下他性命而让他生不如死,北凉没有直接发兵的理由,却会更加怨恨。
若是无意还好。
若是有意为之,这个孩子,不简单。
也不知当初将他送去幽州,是对是错。
裴长泓心思之深沉,裴苍尚未察觉,倒是一旁老老实实当背景板的裴苏似有所感,眉心微蹙。
此时若引起裴长泓警觉,还是为时尚早。
在场众人,唯有裴苏认定时楼是故意为之,毫不怀疑他是另有打算。
论心计,在这深宫中,都能在短短几月中从一无所有混成裴苍心腹、做暗中推手将裴节送走,甚至能让阮别棠都记挂着他——何况偏远的北疆呢。幽州兵将也好,北凉王庭也罢,那点子人心,想必都不够他玩弄的。论武力,裴苏就更不担心了。
那个人所图甚大,苦肉计玩得,真刀真枪也玩得。
裴苏还等着他大闹一场,祸害了这江山呢,又怎么能容忍多疑的裴长泓提前将目光放到他身上?
“那我们就更不能同意和亲之事了,北凉王对六弟恨之入骨,若我们无动于衷,六弟危矣。”裴苏忧心忡忡道。
“安王所言,不无道理。”洛斯文附和道,“两年以来,北凉式微,到如今,未必真有一战之力。”
“何彰不堪大用,没了兰儿,在援军赶到之前,前线就星帆一人支撑,幽州虽大,就那么点儿人,”裴长泓看了眼幽州快马加鞭送来的奏折,悠悠问道,“若要开战,星帆首当其冲,你不心疼儿子?”
“臣之爱子,不在纵溺放任,此战是陛下身为君主对他的命令,也是老臣身为父亲对儿子的考验。”洛斯文说,“更何况,能得陛下信任,担国之重,是那孩子的福分。”
紫宸殿外,高公公好似听见了什么,眉头一皱,“外头是谁在喧哗,不要命了么?”
“禀公公,是七公主与程翰林,似乎是七公主来紫宸殿的路上,正巧碰上了入宫面圣的程翰林,两人起了纷争。”回话的是个机灵的小太监,“可要小的去拦下?”
高公公沉吟片刻,“慢着,你且先去看看那两位在争执什么。”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