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厉害也比不上我兰弟。”裴节对时楼有种盲目的自信,他爱恨一向热烈,喜欢的就是千般万般的好,不喜欢的也从不掩饰,这点随他母亲,宸妃也是一样的性子。
时楼戴上裴苍送的护腕,束住朱色广袖,露出纤细紧实的小臂轮廓,皮质护具一直蔓延到食指和中指指尖;方便起见,又取下繁复饰物,将头发简单地高高绑起,英姿飒爽,显出几分少见的潇洒利落。裴节看他挑弓,几乎看痴了。
时楼和甘若俱是身形高挑的少年,还用不了强弓,选的都是八斗一石左右的轻弓。不在战场,不用穿透坚硬的铠甲,出于御前比武的观赏性需求,比的自然更侧重于准度。轻弓射程也在百步开外,若力气不足,后半程虚软无力就中不了靶。
场上用的是特质的大号箭靶,不仅红心更小,圈数更多,上面还零散地挂着大大小小的添头,以增趣味。方才阿灵就射弩得了一只银香囊。
甘若拉弓搭箭的姿势极为流畅,肩背舒展,隆起一层薄薄的肌肉,手指轻勾,箭羽如流星般划过,箭头落中红心上时铿然有声。他目标明确,对丰富贵重的奖品不屑一顾。
时楼紧随其后,也射中红心,引来裴节叫好,时楼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甘若见这中原的六皇子还有闲心和兄弟眉目传情(?),心知他游刃有余。
好的箭手寻常可见,天才却难得,甘若心底战意更盛,不甘就此划水糊弄过去。
侍从见靶心拥挤,想要取下这两支箭或换个箭靶,被甘若阻止。他有心试探时楼深浅,放弃了原本稳扎稳打的计划。沉气凝神,拉满弓弦,却没有贸然射出。时楼察觉到身边人气场发生了变化,望过去时甘若正松手,箭疾飞而去。
噼啪。
“好!!!!”场外一武将拍案大喊,四周为之一静,无人敢出声应和这武痴,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有人惊骇,有人忧虑。
“确实精彩。”坐在高位上的裴帝缓声赞美。
他们用的是短箭,北凉的箭羽染了颜色以示区别。方才这北凉的箭手,竟直直地在时楼箭后又补了一支!
箭杆的横截面比红心还有小些,这意味着甘若不仅准头过人,对力量的控制更是达到了轻弓短箭的巅峰!锐利的箭簇竟能劈开坚固密质的箭杆,力道未消,死死钉在了靶上。而原来那支短箭四分五裂地落在地上,凌乱的白色尾羽显得格外凄凉,靶上的两支红羽箭把持着红心,威风凛凛。
时楼拧头看向了甘若,甘若勾起嘴角,昂起下巴挑衅一笑。
方才裴莲已输了阿灵,若时楼再输,大夏开场便败了一局。观战的人都不由为时楼捏一把汗。
时楼的目光划过面色难看的裴苍、神情难得紧张的裴节、注意力被拉过来的百官、高高在上的皇帝……最后看向了隐在帷幕后的国师。日后裴兰总要出征北疆,不如先提前立个威名好了。
左右是北凉主动蓄意挑事,不过分吧。
两支箭已经挤满靶心,时楼清楚这具身体目前的力量不足以效仿甘若,前阵子的伤虽然已经养好,但到底不如甘若强壮。况且,用一模一样的法子可不能算是破局。
伴随着一道破空声,羽箭直指外圈。
糟了!目力好的人纷纷心底一沉。
六皇子大概是过于紧张,这可离靶心太远了!
不待叹息,就见他飞快地从身后箭筒又取出一支箭。时楼心无旁骛地眯起眼睛,一滴汗水顺着脸颊落下。夏日炎炎,令人焦躁的瞬息拆解成无数微秒,五感被时楼调动到极致,感知着这具身体的肩、背和双臂每片肌肉的动作与配合。
炫技而已…
没人看清时楼瞄准的动作,仿佛一搭弓便松了弦,这气贯长虹的一支箭带起阵劲风,吹动他鬓边散发。
……谁还不会了?
第二支箭没有脱靶,射中了箭靶外圈顶端的青玉添头,可惜用来固定玉环的丝带似乎是直接被崩裂,玉佩和丝带应声而落。就在人们以为六皇子这是不战而败,打算避战拿些奖赏时——
咻——
坠落的玉环撞击靶上的红尾羽箭,延缓速度落至半空时,被一支迅疾追来的箭簇精准地穿过环心孔洞,“叮啷”一声脆响复又定在了靶上!
白羽短箭深棕的箭身串着那片掌心大的青碧玉环,在两支红羽箭旁,轻微地嗡嗡作响。
时楼缓缓吐出一口气,放下了因二连发而酸软的手臂。箭靶下,两截丝带轻飘飘地晃悠落地。
“三支箭我已用毕,”时楼对甘若道,声音平静地友好示意,仿佛没看见四周注目和甘若僵硬的神色,琥珀色的眼睛通透又干净,“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