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六殿下穿蓝也好看。”范赛心在一旁笑嘻嘻地唱反调。
“我兰弟穿什么不好看?那就一天一件,轮着穿。”裴节认真反驳。瑶华宫骄奢,他不觉得有不可行之处。
将话题糊弄过去即可,穿什么或者说他们争辩什么,时楼并不在意。吉时将至,天光大亮,礼官引导皇子公主依次站好,连双腿有疾的裴苏都由宗室子弟出身的强壮侍卫一左一右扶着站立,他的鼻尖已渗出细汗,既劳累,又尴尬。裴英、裴荔也都在场,两人一对比,时楼便觉得自己任重道远,裴英瘦弱好似一阵风就能摧折,远不如裴荔小小年纪盛气凌人。
立于祭台之端的国师披着长长的羽衣黑袍,一手执法杖,一手执呼天铃,脸覆青铜黄金的神鬼面具。他五官全被遮住,却行动如常,如能感应视物一般,迎接身着隆重衮服的皇帝一步步走上台阶。
“再低头。”身旁的裴苍低声警告,“天颜之威非你可见。”
双眼传来刺痛,时楼乖顺地垂下头,脑海中继续勾勒国师面具上的黄金瑞兽纹、法杖和法铃,甚至连那件羽衣上的图纹,都隐约传来盖亚意识残留的威压,并不完整,应是截取掠夺所得。
时楼随着众人起身或下跪,内心苍凉。
因为按理说这玩意儿应该在俯视芸芸众生的“天”上。
国师拥有盖亚意识,哪怕只是碎片,也不容小觑,这意味着他拥有了在这个世界行走的合法的最高护身符,若有化险为夷或平步青云,也并非出于偶然的幸运,而是必然的权威——盖亚之子气运之源便在于此。举个例子,上个世界李非看似难以对付,可实则一旦与盖亚之子对上,就处处受限,必死无疑。这也是时楼屡次利用夏之阳的缘故,夏之阳与鞠子清同阵营,就本质而言,李非其实完全没有资格与之争锋。
这也是裴英当下如此孱弱的缘故吗?
时楼眸色渐深,真正动了怒。
匪徒鸠占鹊巢,掠夺盖亚之子的活力献祭于天,谋取神力。
“叮铃——”
国师府使者跟随国师的身法而舞动手中的法器,金银、白为金,墨翠、碧绿为木,黑、浅蓝为水,绛、红为红,黄、浅黄为土,五行使者立于五方,阴阳相背,踏北斗七星而舞。海浪般的铃声自祭坛上方滚滚而来。伴随着晦涩神圣的祷词,装扮成天女的童女撒下红花和金砂,香烟缭绕似有祥瑞现身,众人俯身祭拜,静默肃穆。
时楼想到凄冷压抑、了无生机的永宁宫秀丽殿,心中做好了决断。已经捕获病灶,接下来就是对症下药,放手一搏了。
哑儿似有所感,抬起头遥遥望着天音传来的方向,不禁皱眉,捏折了手中刚小心摘下的鲜花。
走完冗长的仪式,衣裳再清凉也汗流浃背了。宫人们匆忙送来冰块凉茶,搭起遮阳仪仗,稍作休整。裴苏脸色惨白,因体力不逮便先行告罪,称无力参加等会的午宴,请求早退。见国师没有阻拦,裴帝淡声同意了,但任谁都知道帝心不满,没有发作罢了。
万寿节首日的午宴名为酬神,实际上就是家宴而已。范赛心后悔至极,他本为偷闲才来宫里,却压根儿找不到玩乐的机会,只得跟在龙子凤孙后面装死,换了一套干净衣裳来到正殿。
“范公子,六皇子唤奴婢给您送一份冰果酒。”一个陌生的宫女打断了范赛心的神游,他扭头去看时楼,正对上时楼笑意盈盈的浅色眸子,便也不禁笑了,冲他挥了挥手。
“范府嫡子……范侯还未立世子吧?”裴苍注意到两人动作,“人家是老五的伴读,你掺和个什么劲。”
皇后不在,裴苍显而易见的放松许多。时楼已对他投诚,他没太多顾忌。
“范伴读武艺不错,臣弟与他一来二往的,熟了不少。”时楼又差春草给裴莲和裴英送了果脯。
裴苍冷哼一声,“又拿我这儿东西做人情,嗯?”
裴苍是皇长子,案几上的吃食糕点最丰富。
“裴兰谢皇兄恩典。”时楼装傻避开话里机锋,索性顺杆子往上爬。
他新换的衣裳是件普通的虾壳青团花纹袍子,清爽有余而平平无奇。裴苍到底还是没掀翻他的杆子,只定定地看了他两秒后,皱眉道:“这件太素净,我甘泉宫是短了你吃穿了?”
时楼特意掩盖锋芒,却还是被各种挑刺,只能心中叹气:“这个逼,好烦。”
系统:“……”
时楼做了一圈人情,把在场的伴读认了个遍,裴帝御驾和紧随其后的国师终于姗姗来迟。玄色龙袍威仪万千,国师也摘了面具,道袍飘逸,通身儒雅。
原来青铜面具下还有人..皮..面具,国师今日的脸与上次见面,又有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