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午时,早朝刚刚结束,文武百官陆续下朝。
一位青紫长袍的宦官总领拦住了阮兴思,“阮大人留步,圣上有请。”
阮兴思看了一眼刘昶,“那刘兄我们改日再聊。”
刘昶点点头,又问那宦官,“高公公可知陛下是为何事?”
高公公圆滚滚的脸上堆满笑意,“刘大人勿忧,陛下心情瞧着不错,具体是什么事,咱家也不清楚。”他声音压低了些,“只是……算算日子,这不是六月廿二快到了么。”
阮兴思和刘昶对视了一眼,具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些许的惊讶。
万寿节!
万寿节的操办,历年来都是由礼部、户部、边地各大都护府、国师府与中宫内廷协理主持,光是起草宾客名单就能牵扯众多。礼部尚书吴茂典是左相党羽,户部沈源中立,都护府直属于裴帝,国师不理朝政,只服务于大夏皇室,而中宫,自然是由皇后揽权。
简单盘算一下,这所谓的万国来朝,大夏气象,竟一半都在欧阳家手中!
左相党人之外的皇亲国戚、文臣武将,对此一直颇有微词,只是碍于帝心难测,未能成功参上一参。
欧阳化近年来势力渐长,欧阳家子弟闹市纵马伤人,无人敢管,硬是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被京官压了下去。裴帝几次旁敲侧击,都压不下欧阳化如日中天的气焰。
竟是有了权臣复起之色。
“皇上这是……”刘昶望着阮兴思和高公公离去的背影,沉吟片刻后匆匆打道回府,连朝服都来不及换便紧急修书一封,寄给了远在蜀地祖宅的父亲刘彧。
而与此同时,皇后接到了筹办万寿节的圣旨。
甘泉宫内气氛压抑低迷。
宫人们噤若寒蝉,生怕发出什么动静,惹了接到圣旨后就面无表情的主子。
今年万寿节,依旧由皇后掌管中馈,可前朝那边,礼部户部上面却空降了一位负责便宜调度各方资源的长官——时任辅国大学士的文臣砥柱,阮兴思。
“你父皇的心,是真的冷啊……”欧阳丹喃喃自语,保养得宜的葱白手指轻轻抚弄着裴苍的脸颊,“吾儿龙章凤姿,奇卓天成,再没有比你更尊贵的皇子了,可为什么……”
她想了十几年,可想不清,猜不透,经年的疑惑酿成了不甘和怨恨。
“当年温肃太皇太后仙去,宫中动荡,我顶着孝仁太后的冷眼,被封为皇后,以安社稷。都说本宫严苛蛮横,可哪件是为了本宫一己私欲,他怎能,怎能这样欺我?”
“母后。”裴苍担忧地看着她,小心安慰道,“您是六宫之首,是皇祖父生前亲指的妻子,父皇自然依旧是爱重您的,除您以外,还有谁儿女双全?怪只怪儿子还不够好,未能满足父皇的期许罢了。”
“爱重?”欧阳丹冷笑出声,“欧阳氏历经三朝不倒,根基深厚,为你父皇谋得尊位,呕心沥血,九死未悔,可如今呢?
“飞鸟尽,良弓藏,果真是颠扑不破的道理。蜀中刘学,江南诸族,无不备受天下士子推崇。不过几年过去,朝中已是新贵并起,你父皇急于扶持寒门,分明是要打我欧阳家的脸。
“罗氏入宫,再受宠,本宫都容得下她,因为定远将军府的心要牢牢绑在皇上手里,母亲同你父皇是结发夫妻,他的心思,我怎么会不清楚呢。可刘怀音不同,刘怀音是送进宫来牵制我的!你出生那日,本宫难产,外面风雨大作,拼死熬了一天一夜才生下你!不到半月,安嫔的儿子瓜熟蒂落,次日就越阶晋升,成了一人之下的贵妃!
“皇上该记着,本宫是大夏国母!你是大夏的嫡长子!”皇后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狰狞,涂着丹蔻的长指甲陷进轻薄的夏衫里,裴苍不禁皱了皱眉,咬紧牙关忍住痛呼,听母亲嘶哑哀伤道,“……可你瞧,咱们这甘泉宫,冷不冷啊?”
普天之下最尊贵的女人,环视着偌大的皇后寝宫,神色竟是一片空茫,她紧紧握着长子的手,像是抓住了最后一片浮木,眼底闪动着一丝疯狂,“苍儿,苍儿——
“母后输了,可你还有机会,你不能输!”
*
时楼得了裴苍的默许,得空便常悄悄去瑶华宫找裴节玩耍,裴节自然是喜不自胜,小尾巴翘得老高,恨不得轮番叫几个哥哥看看,谁与谁亲近。
时楼百思不得其解:“他到底是在和谁争。”
裴苍一心一意要搞事业,裴萧君子风度,待哪个兄弟都如沐春风,不露锋芒,裴苏摆明了韬光养晦,心思深得时楼光凭几个照面还猜不透。
哪里有谁在意区区一个裴兰与谁关系亲密。
系统:“宸妃怎么也不管管?”
时楼:“怎么没管,这儿不全是她的眼线。”
温柔体贴的大宫女为两人轻柔地摇着扇子,时楼闻得到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垂下长睫若有所思。
时楼:“芙蕖宴那天,宸妃应该也是派了一个人跟着我。”
系统有些错愕:“在永宁宫的花园那里?我还以为是哑儿。”
时楼否认:“哑儿是在小花园被我发现过,但当时应该还另外有人,从瑶华宫就开始跟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