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萧与阮别棠志同道合,裴节与范赛心臭味相投,但裴苍似乎不需要朋友,而只要忠诚。
时楼抬起头看他们离去的背影,待人走远了才凉声道,“出来吧。”
无人应答。
假山上的黄花碧草随微风轻荡。
“怎么,君子非礼勿听的道理,阮家麒麟子竟不知道?”时楼露出本相。
他已经摸清了几个皇兄之间的关系,裴苍不喜裴萧,连带裴萧的伴读也被迁怒。
只是阮别棠会跟来偷听,还是出乎了时楼意料。他看着尴尬地从假山后现身的阮别棠,意味深长道,“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阮别棠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抱歉,我不是有意要……”
“你来做什么?”时楼急着去吃饭。
“你的腿,是三日前与五殿下——”阮别棠话语一顿,许是觉得这样一说更证明了自己偷听,面颊不由微微一红,“那日我离开时走得匆忙,正见到他。”
“五殿下很有可能是顺着我的路线才碰上你。”
阮别棠说罢,抬眼看向他,姣好墨瞳中划过一丝惭愧。
裴兰向来避着人走,若不是他走时神色有异叫裴节看穿,裴兰也不会在落单的时候被心生好奇的五皇子撞上。
想来是被欺负了一通。
“所以你觉得对不起我?”时楼问。
阮别棠低声问:“伤得重吗?”
“掀开给你看?”
眼前小他两岁的少年勾起嘴角,说着就要弯身去折裤腿,阮别棠连忙叫停,“你告诉我就好。”
“我哪知道在你眼中算不算重。”他无所谓地笑了笑,“我觉得还行。”时楼知晓了他的目的,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我自会同五皇兄结算,与你无关的事,不用放在心上。”
“你需要什么伤药,或是其他东西,可以列给我,我去帮你找。”阮别棠说,想他久居深宫,又正是童稚爱玩的年纪,大概会对宫外的小玩意儿感兴趣。
裴萧从不玩那些,但他见过范赛心给裴节带。世家贵族、京官子弟,大多童年就相熟,何况他们同为伴读,虽各奉其主,也算是点头之交。
阮别棠不喜欢欠别人,也不喜欢别人欠自己,所以从不麻烦别人,也不施恩。如今认定自己该负一部分责任,总想着要做个了结。
时楼惊异地看着他,阮别棠被看得不自在,错开眼神问何故。
“阮别棠,你人真好。”时楼弯了弯眼,一字一字地认真道。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那二哥可真是大善人。
连带着伴读也这么好,好得与人格格不入。
阳光将他牛乳般的皮肤照耀得近乎透白,一团稚气,琥珀色的眼睛盛满了不知是嘲讽还是肯定的笑意,从微微下垂的眼尾流露出来,一眨眼就是一片星子落下。眉眼秾丽,较中原人更深邃,也更因陌生而显得神秘。隐忍,沉默,让人时常忘了他这个年纪,开那些玩笑话本就符合天性,根本算不得轻佻。他脸庞尚且青涩,却仿佛已经看透了很多事情。
包括自己刻意保持距离,隔岸观火。
阮别棠眼中有一瞬的狼狈。
欧阳家司左相,阮家司右相,左相为尊,却也不得不受右相牵制,两相在朝堂上分领文官,关系紧张。父亲送他入宫做二殿下的伴读,用意再明显不过。
皇后统领六宫,左相权倾朝野。
裴萧顾念兄弟情谊,不愿多做他想,阮别棠却不能不管不顾,任性妄为。
六皇子是大皇子的人,这点他再清楚不过。可看着面前双眼清澈的人,阮别棠启唇欲说些什么,幼时便被夫子夸赞有辩才的嘴巴却最终哑口无言。
“我在宫中并不缺什么,你给我带些木头做的刀剑,还有小女孩儿的珠花胭脂吧。”时楼还没见到裴英,想提前准备些礼物。
前者不足为奇,而珠花胭脂……阮别棠当他是要讨好裴荔,“可九——”他猛地咽下了接下来的话。
因为时楼看着他,似乎十分期待的样子。
可九公主怕是看不上民间饰品。
“再给我带包白糖糕。”时楼得寸进尺。
阮别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