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想到了一些旧事。
当年她出国匆忙,阔别一年的女儿刚刚产子,身体虚弱不堪,她的一颗心都扑在了照料女儿和小外孙身上,母女两人的沟通很默契地回避了港城的人和事。
所以,她也从未跟她提起过,而如今,她们已经回国,有些人注定绕不开,那些往事也没有继续隐瞒的必要,总要坦然面对。
从很小的时候,姜梨就喜欢靠在她的身上,听她讲故事,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习惯依然没有改变。
姜月晚娓娓道来:“刚搬回小城时一直忙于收拾整理,等回过神来才发现早已物是人非,从前的那些老街坊也已经搬走了,沿街的商铺也不知道易租了多少次。后来我想着把小店重新修整一下,再把从前的手艺拾起来,却发现没有那么简单。”
姜梨不解,姜月晚继续说道:“上一任租户找了过来,说是与原房主的租赁协议尚未解除,那边扣了他半年的租金不退,尤其当知道这间店铺已经交易后,他便强行赖在了那里。”
闻言,惊讶地抬起头来,那个时候她已经出国,姜月晚大概是怕她担心,竟然什么都没有跟她说。
“那后来呢?”
姜也晚坦言:“我不知道。”
见姜梨疑惑,姜月晚又道:“他只来闹过那一次,倒也没有太过分,看着也不像蛮不讲理的人,还跟我道歉,希望我能理解,他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会出此下策。我看他拖家带口的实在不容易,便留他们在那里了,可第二天一早,我就接到了原房主的电话,说事情已经解决了,此后,那人再也没有出现过。”
姜梨长舒了一口气,姜月晚独自面对这样的突发事件,她又不在身边,难免心酸。
还好,兜兜转转,她还是回到了母亲的身边。
“起先我也没有怀疑,只当这是普通的经济纠纷,后来,小店还真就开了起来,我也算给自己找了一件事情打发时间,生意还算不错,跟周围的邻居也渐渐地熟悉了起来。”
姜梨往她身上蹭了蹭,她的母亲脾气温和,在琐碎的人情交往中不会招惹是非,但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好人,也并不是你与人为善别人就会同样待你,她不在的这一年里,姜月晚是否真如电话里说的那样,一切都好?
姜月晚将仔仔抱到了自己怀里,小家伙估计是玩累了,搂着她的脖颈异常乖巧,在昏昏欲睡的边缘拼命挣扎。
姜月晚放低了声调:“后来,我从邻居的嘴里知道,她们几乎无一例外都受到过嘱托,希望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予我需要的帮助,当然,他们也拿到了相应的好处。”
那个时候她才明白,她所收到的所有善意,都是被高价买来的。
姜梨沉默着没有说话。
姜月晚拍了拍已经熟睡的仔仔,对着女儿声音轻柔:“我怀疑过很多人,阿文,你俞爸,甚至沈确,唯独没有想过会是他。”
姜梨眼底一片迷茫。
“直到那天,隔壁老板娘托我给她上大学的侄女定制一件旗袍做生日礼物,那个小姑娘要赶早班车去外地上学,所以我们便早早地约在店里量身。他当时正靠在车门上抽烟,大概没想到我会来得这么早,还跟他撞了个正着,直接愣在了原地。”
那一天的情形依然历历在目,姜月晚甚至怀疑自己眼花了,她实在是没想到会在小城碰到俞长川,而且,看样子他已到了不短的时间了。
此前的种种在那一刻都有了答案。
姜梨纠结着问了一句:“他说什么了?”
姜月晚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喊了一声“阿姨”便匆忙离开了。”其实,他的表现更像是落荒而逃。
姜梨沉默着没有说话,很多时候,她看不懂俞长川。
“绵绵,如果有一天,仔仔问起他的父亲,你准备怎么回答。”
姜梨抬头望向自己的母亲,想了想,什么都没说出来,又把头低下了。
她其实有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也知道,这是绕不开的话题。
她想了很多种说辞,但因为回国,又在心底将它们一一打破。
姜月晚温柔地拍着已经熟睡的仔仔,望向女儿:“如果不回国,也许你可以隐瞒一辈子,但现在回来了,这件事情就生了变数。”
姜梨垂头丧气:“嗯,我知道的,这次,我会好好编。”
她总要在仔仔心里给父亲这两个字树立一个光辉的形象,何种职业?何种身份?而且还是再没有见面可能的那种。
无国界医生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如果再辅以因公殉职的故事大纲,这个光辉的形象算是彻底立住了。
姜月晚:......
但是,对于再次返回港城,姜梨内心还是有些忐忑,好在她有内线接应,会帮她扫平一切障碍,避免碰到不该碰的人。
此刻,肖意的脑袋跟要炸开一样:“我的姑奶奶,您就饶了我吧,Arthur回了英国,至今未归,您老人家才搞了那么一出,往俞长川心窝子上捅了一刀子,我现在哪敢去他面前露脸?”
施文见他不肯就范,便使出了杀手锏:“哥哥,就这么一件小事都让你觉得为难吗?”
肖意努力抵挡施文的招式:“你……你你少来这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