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听时从外边回来,寻不到人就去了观星台,阿漓躺在上面的罗汉床,仰望着星辰,宋听时走近坐在她身侧,二人也都不说话,他便这样静静陪着阿漓。
冬日的寒风刺骨,宋听时将大氅脱下给阿漓盖上,良久,阿漓声音冷淡,直言问道:“为何留下风婉?又为何不让我见慕风?”
这话在心底想问了好久,这些时日也一直在隐忍着。
宋听时神色镇静,那双眸子被黑暗笼罩覆上一层朦胧,他声音沙哑:“我只是想你能留在我身边,阿漓。”
“可这与风婉何干?与慕风又何干?”阿漓坐直身子,靠着罗汉床边缘。
宋听时顺势双臂环上,将她整个身躯侵入自己的臂弯里,下巴抵着她肩涡处,呼出的热气萦绕着耳侧:“有,我说有……”
阿漓不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猛地推开了他,宋听时被推出些距离,眼尾泛着红,痛心地望着她。
阿漓被他这么注视着,心底积攒的闷气在这一刻全然涌出,她双手撑着罗汉床往后退,“我见慕风不过是想治好他的伤,你只是想将我圈禁在这兰雪园,只要你得空你便来看看我,不得空时,你也不会将我放在第一位,你事事以你政务为先,为何又要要求我只能围着你转呢?”
“不是这样的阿漓,”宋听时也撑着双臂凑近她,“曲阳王伏法,可朝中余党未清,陛下要我肃清余孽,我身不由己,答应带你回梵幽谷的我一定会做到,你再给我一些时间好不好?”
“不好,我要见慕风,要你送走风婉,要你现在放弃一切,跟我走。”阿漓明知不可能,却还要问,只是想听听他的答案。
宋听时一样都做不到,至少现在不行。
“可以,但不是现在。”他声音极淡,观星台上呼啸而过的寒风几乎将他声音盖过,阿漓还是听清了。
她冷冷笑着,散下的长发任由风舞动,打着面颊,宋听时看不清她的脸,伸手将那些碎发挽过耳后,“阿漓,夜深了,跟我下去吧。”
阿漓推开他手,转身背着他,仍是仰着天幕,除了空悬的星点,什么都瞧不见。
他们要走的路不同,谁也不愿意屈就谁,阿漓心里很别扭。
她想跟宋听时在一块生活,可却不是这样的方式。
“你自己下去吧,”阿漓不想跟他走,“院子抬头看见的只有屋檐和高墙,可天空明明是没有边际的,在下面却只能看见四方小小的星辰,至少观星台上能看得远一些。”
宋听时不爱听,她每一句话都像在提醒他,他的阿漓不属于这里。
一时间原本极力压制的理智也濒临溃泄,心底的不安想通过极端的方式去留住她,留住她的人,留住她的心。
他起身压过去,抄手将阿漓摁在罗汉床上,阿漓被力道往后压只能直直地往后躺下去,后脑枕上他的手臂。
宋听时只是呢喃着,“再给我一些时间,好吗阿漓?你想要什么我都能做到。”
“我不想等了……”她似乎是下定了决心。
宋听时粗蛮地吻下去,咬着软唇,阿漓知道挣扎无用,她也不动,像是用这样的反应告诉他,她的决心。
越是这样,越能激起宋听时的怒意。
他动作粗蛮,观星台的风将散落的衣裳吹得凌乱,阿漓整个身躯笼在他健硕的躯体之下,随着他的动作,身上出了汗也不觉得冷,唯独那颗心是冷的。
凄凉的风声响了一夜,翌日,阿漓在正屋里醒来,银杏早早将那批新采的药材拿出去晾晒了。
宋听时搬到兰雪园后银杏一个人忙不过来,管家便派人一位老嬷嬷过来搭手,从前也是在修竹院做事的,阿漓也熟悉一些。
一如往常一般,她醒来时身侧已经没了人,还是习惯性地穿着中衣,踩着木屐,未捯饬装束便在院里寻着身影,可兰雪园不是梵幽谷,不是每个早晨她醒来都能在院里看见他。
他又去上朝了……
老嬷嬷见她衣着单薄,赶忙扶着阿漓入内,给她重新梳洗束发,阿漓不喜欢束发,她又不出门便总爱将发散着或者随意拿根木簪挽起就是。
老嬷嬷这几日也能看得出来小夫妻二人心有嫌隙,阿漓郁郁寡欢,宋听时脸上也没笑容。
她似在与自家小孙女语重心长起来,说了许多宽慰的话,阿漓都听不进去,只是默默问着:“嬷嬷,若是两个人要走的路不一样,强求一起,谁也不会快乐不是吗?”
“世间并非是所有夫妻最终都能走到尽头的,两个人若是走不下去最终都会和离,没有意义的牵绊只会徒增烦恼,只是夫人,将军待您是有心的,有什么话不能说开呢。”老嬷嬷替她梳洗时,看见脖颈和肩甲处的痕迹。
是啊,有什么事不能说开呢,只是阿漓觉得这事已经说过很多次了,说不开的。
他不是不明白阿漓的心思,只是在阿漓看来,她的心思或许不是首要任务,他耽溺于权势,跻身政务,前朝要事如今楚君屹都交由他协理,北境的军务传入上京第一个便经过他手,那是他多年一点一滴形成的势力,又怎么会甘愿放下一切与她远离纷争。
宋听时夜里抱着她,声音里都是疲惫,“阿漓,你白日都在做什么呢?”
他不能陪她却也想知道她如何过的每一日,阿漓刚来上京城时,每日都会与他分享,现下阿漓鲜少与他主动说话,大多时候都是宋听时在说,阿漓也未必在听,她总爱失神,说着说着心思不知飘往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