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猜测,没有证据。”君弈的话一如既往的谨慎。
“既有猜测,定有把握。”长泱注视着他,“你不会做无缘无故的猜测。”
“再有把握也要证据支撑,否则只能是一厢情愿,我们现在要做的不就是查清楚这是事实还是妄想。”君弈语意悠然,见长泱认同自己的话语,立即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这香是否是否能通过感觉操控他人?”
“你都知道了,干嘛还让我查。”长泱忽然感到索然无趣,有种多此一举的感觉。
君弈并不觉意外,可真听到猜测变为现实,忍不住讥笑道:“他果然想用这东西控制我。”
“他是?”她微微诧异,从话语来猜测应该是莫向阳,从他的神情来看此事断没有这么简单。
君弈也知道长泱的话外之意,也不啰嗦,接着说:“具体情况还不清楚,可以肯定的是有那么一个人,藏在背后。想看皇子们自相残杀,待他们奄奄一息,再行出击。”
“永乐城最不缺的不就是这样的人,搅动风云、惟恐天下不乱。”长泱秀眉微蹙,神情严肃,“这人到底什么目的?如若为功名利禄,自己不出面,功劳也不会到自己手上,如若只想做幕后主使,应当掩人耳目。”
“或者,他所求的东西,从一开始就根本不可能。”君弈抬起眼眸,目光冷峻如峰,“就是因为言行不一,所以他的行为才会自相矛盾。”
长泱凝视着君弈,“看来,你已经知道是谁了。”
君弈眉毛微挑,“我知道是谁也没用,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他有多少副面孔。”
他虽这么说,但一定有所把握,如今只是欠缺证据而已,想着这段时间的风波,长泱沉吟道:“拿皇子纷争当茶余饭后,这人不简单得很。”
“只他一人当然不足为惧,显然他不止一个人,他的身后还有着一股巨大力量。”君弈思忖道,“一股悠远已久的神秘力量。”
长泱已经意识到他的目的,拿出调查的结果,摆到他面前:“这是毒香的成分,我能鉴别的都写上去了,剩下的是我通过医书与香碎推测出来的,用不同的笔给你标记出来了,朱笔写的是不确定的部分。”
君弈拿起结果一看,如他所料,果然看到了熟悉的内容。
他直接抛结论:“这个幕后黑手果然与罂粟是一伙的。”
这个结论着实劲爆,若不是君弈说出来,长泱几乎不敢相信,她此前并非没有过这样的猜测,但也只是猜测,毫无依据,如今这个猜测竟然被君弈作为证据说出,她自然惊异不已。
她问:“依据呢?”
“依据就是这个凌夷草。”君弈指了指纸上红笔书写的部分,“莫向阳对我用的毒香和你要我查的毒药里都有凌夷草,旁的倒也罢了,这凌夷草可是稀罕物,寻常人难以获得,每一出现都引起轩然大波。现如今竟同时间出现,我很难不把他们联系到一起,基于他们此前的活动并没有重复,所以我认为他们是同谋。”
这凌夷草在别的地方或许不起眼,可在永乐城却出名得很。
多年前,君氏有个皇族整日不务正业,专门研制草药,误食了这凌夷草,起初只是头昏眼胀,本以为是劳累过度,不想竟是一日比一日严重,最终昏迷不醒,不到一月便毒发身亡。
虽然是意外,由于死的是皇族,皇帝也不得不心生戒备,在那之后大宁对凌夷草管控极严。
自那以后凌夷草被列为禁草,即便是用药也要在朝廷的准许下进行,药铺里的药皆由太医署发放,即便是世家也不能擅自私存,如有发现便施以重罪,即便如此也还有一些世家避开搜查暗中保存。
从可能拥有凌夷草的人中调查,范围便会小很多。
君弈道:“你给我的宗卷罗列的都是近些年来出现在永乐的毒药,这个制毒人有意隐藏自己的踪迹,连制作毒药也是小心翼翼,不愿意透露自己的风格,这人隐藏得很好,但是成分复杂的毒物,显然要以功效为主,若再藏锋反倒本末倒置,所以从这些毒物入手,更好追寻蛛丝马迹。”
听他这一通分析,长泱大为惊叹:“你是怎么想到从这个角度出发的?”
“我这是和你学的。”君弈不解她为何这般惊讶,“你编的《毒经》,我有仔细研究过,上面不仅有稀罕的毒药,你还把很多有名的毒师附在上面,还总结了他们的用毒风格,我不过是依样葫芦,算不得什么。”
她顿时明白几分,问道:“所以你就从凌夷草入手?”
“凌夷草这样的东西,寻常人哪里认得这稀罕东西?”君弈继续分析道,“不管是用药还是用毒都要在专人指导下使用,再说这东西光有知识还不行,得聚齐人力、物力、财力才能发挥真正的作用。”
“凌夷草不一定是毒师所有,也可能是医师所有?这医师还可能出自名门世家?”长泱终于把心中的怀疑宣之于口。
君弈知道她没有把话说全,接着说道:“不止是名门,更是医学世家。”
她早就已经有所意料,她感觉到罂粟身份不简单,这么多年来始终不得踪迹,制毒水平却持续提高,接二连三制作出骇人听闻的毒素来……
惟有出身医学世家并且一直行医才能持续不断地制作出与日俱增的毒物。
这并不难推测,只是她不愿意相信。
所以她想引证罂粟并非出自医学世家,不料竟是进一步认证了这种可能。
本来救死扶伤的医师转头变为无恶不作的恶魔,曾经用来救人的针灸也化为夺人性命的毒针。
这样的事情,无论目睹多少次,她都无法接受。
无论是身为医者,还是作为被毒害者的亲属,她都无法接受。
“如果真是医家后人所为,断然不可让他们逍遥法外,”尽管难以接受,她还是做出了决断,“必须从拔本塞源,如果不从根本上断绝,来日卷土重来,只会后患无从!”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君弈微微挑眉,“所以故作主张,派人去盯着这些可疑的药铺,并且没有隐藏踪迹,他们知道是我派的人监视,想来也不敢给毒师提供毒药,一旦发现他们与毒师暗中勾结,朝廷里的人自然会出马,这样一来,他们会收敛一段时间。”
“他们能忍得住吗?”长泱语意悲凉,“毒药可是利器,如若运用得当能省去多少气力?且是暗杀利器,他们会就此罢休?”
“他们当然不会善罢甘休。”君弈冷笑道,“他们必定会冒着被监视的风险有所行动,时间早晚而已。”说着便把一份名单递给长泱。
长泱看着名单上的药铺,这些都是君弈调查出来的医馆,有些医馆甚至贩卖大部分药草,药有三分毒,这些东西用来治病也无可厚非,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与毒药的成分有如此多重合,有所怀疑也是在情理之中。
“妙春堂?”在这份名单上,长泱看到了熟悉的名字。
“怎么了?”
“看到了熟悉的医馆名。”长泱沉吟道,“这家医馆开的时间并不长,就在悬壶堂隔壁,那里的医师时常过来,也算是认识。”
“这家医馆风评怎么样?”
“挺好的。街坊都说那里的苏医师妙手回春,当得起妙春堂之名。”
君弈思索了会儿,又问:“这妙春堂是什么时候开的?”
“开了一年多。”长泱越想越觉得怪异,现在回想起来,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永乐城怪毒频出,会不会也和他们有关系?
“妙春堂的主人,听说叫苏萦,倒是与潜州苏氏同姓。”君弈思忖道,“他们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长泱微微颔首,证实了他的猜测:“她就是潜州苏氏的后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