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泱开始回想,自己与妙春堂的苏萦接触并不多,但是苏萦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印象中她始终温柔得体,不仅能和街坊相处融洽,也能与同行良好交往,这是很难得的事情,她和任何人都能够和谐相处,行医更是一丝不苟,不谈别的,她确实具备了“罂粟”应该具备的能力。
但她也不能轻易下结论,毕竟她对苏萦本人了解并不多,可以说毫无了解,可她却能感觉到苏萦对她很感兴趣,她一开始以为是医师是出于对未见疗法的好奇,如今看来似乎另有隐情。
见长泱沉吟不语,君弈抛出结论:“这么说来,她的嫌疑可不小。在这个节骨眼上搬过来,又有这样的世家渊源,她不会就是罂粟吧?”
长泱怔道:“你也觉得苏萦就是‘罂粟’?”
“我觉得没用,还得看证据。”君弈实话实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平时虽然懒得琢磨,但真琢磨起事情来,路过的蚂蚁都得怀疑。”
见他不怎么惊讶,她道:“你早就怀疑他们了?”
“在没和你谈话之前,我已经觉得这家妙春堂可疑,和你谈过后,我觉得药馆的主人更可疑。”君弈眼眸低垂,不动声色道,“说不定莫向阳给我用的毒香根本就是出自她手,所以才使用了相同的毒草。”
长泱沉吟道:“所以,你不仅认为苏萦就是罂粟,更觉得苏萦与这背后之人是一伙的?”
“我是有这样的猜测。”君弈直言不讳,“到底是不是,会有答案的。”
对于这位搅动风云的幕后黑手,长泱充满了好奇:“你是如何确认莫向阳就是他的人?而不是太子的人?”
听到这话,君弈忽而笑了:“为什么你会想到太子?”
“你出狱后即刻派了朔风去调查,如果是凉王和雍王根本不需要出动朔风,也犯不着这样。可见除去他们还有人在天牢里做了手脚,能够引起你这般重视的,也只有太子了。”
听到准确无疑的推断,君弈眼底的笑意越深:“没错,就是太子买通了人,在杖责上做手脚。”
“有证据吗?”
“没有,都被他们销毁了。”君弈轻描淡写道,似乎并不太当回事。
她想了想,又问:“那次行刺也是他的手笔?”
“就是他的手笔。”君弈没否认。
长泱望了他一眼,不经意道:“你不打算就这样算了吧?”
“我肯定不会这么算了。”君弈挑了挑眉,目光霎时变得可怕至极,“我原本打算宰了他的。”
他用平淡的语气说出惊世骇俗的话来,似乎像是在开玩笑,可眸底掠过的怒意表明此话绝非虚言。
她好奇道:“之前被杖责都不见你动气,如今却为没有成功的刺杀而生气,这是什么缘故?”
“因为他,我颜面扫地。”君弈面无表情。
这倒是真奇了,她强忍着笑:“他怎么让你颜面扫地了?”
“他让我在……”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把即将说出口的话语就此打住,移开了视线,含糊其辞道,“反正他招惹我那么多回了,我想宰他一次不过分吧?”
好在她也没打算追究缘由,继续问:“那后来为什么算了?”
“心情好,就算了。”他不咸不淡道,眉梢却潜藏着笑意。
“心情好?”长泱愣了一下,心说这是什么理由。
“本来我就不打算对他怎么样,不过是一时兴起的念头。他真正的敌人也不是我,再折腾我对他也没有益处,他应该也明白这点。我和他毕竟没有直接的利害冲突,即便有那也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君弈的眸光掠过一丝冷意,“又或者,根本就没有那一天。”
她不禁莞尔:“你倒是真不在意太子。”
“太子如何我并不关心,”君弈悠悠道,眸光随烛火的闪烁而动,“我忌惮的是皇后。”
“皇后?”长泱微微一惊,霎那间便恢复如初,“皇后确实比太子棘手。”
“如果是皇后设局对付我,我哪里还能活到今天?”
“也就是说是皇后替太子销毁的证据?所以朔风才会一无所得。”长泱霍然抬眸,“你早就猜到朔风会一无所得?”
君弈点点头:“我派他过去,本来就是想表露自己的态度,还有就是看皇后参与到什么程度。原来只为试探,并没有真的要拿回什么证据。”
回想起朔风的古怪神情,长泱不由道:“难怪朔风闷闷不乐,原来是这个缘故。”瞅着君弈一目了然地模样,她道:“你知道朔风心结所在。”
“我知道。”
长泱便更奇了:“你就放着不管,让他一个人胡思乱想。”
“他胡思乱想那是他的事情,我干嘛要管?”君弈露出不解之色,“他如果连这么点小事都处理不好,我也确实不需要管了,这样的心性如何面对日后的惊涛骇浪?”
话糙理不糙,长泱叹服道:“看来他们没冤枉你,你还真是不近人情。”
“有时候,不近人情反而是一种仁慈。”君弈冷声道,“我要是真的管了,他会高兴还是事情能解决?都不能,那我干嘛费这个劲儿?交给时间吧,时间能解决一切的。”
:“没想到你还挺了解他的。”
“他是我的部下,我当然了解。”君弈漫不经心道,“这一次也是因为皇后可能出手,派别人过去会让人觉得我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皇后果然出手,一整条线被抹得干干净净,如果皇后对我出手,我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许多时候胜负并不是由双方的能力决定,而有由双方所持有的筹码决定,皇后不仅有智慧而且有阅历,更有段家在后为其撑腰,与之相比,君弈可谓是一无所有,可谓毫无胜算,如此一来不入局反倒是明智之举。
尽管长泱因他乱来而愤怒,也不得不承认他所选择不见得是错的。
长泱越发好奇:“太子屡次对你下杀手,皇后又是智力双具,莫向阳为何就不能是他们的人?”
君弈道:“天牢可是皇帝直属,皇帝是不会允许他们安插自己的人进去的。”
这倒是,长泱倒是没想到这一点,皇帝最忌讳的便是结党营私,当朝又是帝后两立,不管是皇后还是太子都要谨言慎行。
长泱道:“这么说来,正是因为莫向阳浪得虚名,所以才被任命为天牢的典狱?”
“有这个原因。”
“圣上知道莫向阳的底细吗?”
“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君弈道,“天牢典狱只是看管天牢,具体审讯还得皇帝说了算,随时都能替换,幕后的人也不会把心腹放到这个位置上来。”
长泱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在世人眼中闻风丧胆的天牢典狱在局中人眼中竟是无足道哉的棋子,关乎皇宫的争斗果然残酷而无情。
君弈道:“我在灵丘山上学的时候就有很多监视我的人,他们监视我无非是些莫须有的猜忌,怕我动摇他们地位,怕我抢了风头,怕我有非分之想,还有人是为了凑热闹,毕竟深宫寂寞,总要找个人来恨,生活才不至于太无聊。这些目光都是来自朝廷宫闱,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可我回到永乐后,我就感觉被什么人盯上,也不知道是谁,只觉得那目光恨奇怪,和以前监视我的完全不同,我还以为是错觉,可后续的发展看,那并不是错觉。”
长泱顿时醒悟:“你是说有人暗地里盯着你,借他人之手对你的行动进行干扰?”
君弈颔首道:“那人很狡猾,且知道我的行事风格,知道我暗中调查,顺着我调查的方向设置障碍,结果是徒劳无功,既避开搜查也浪费我的时间。”他眉宇微蹙,想起被玩弄于鼓掌间,神色不快,“一开始我以为他是冲着君氏一族来,盯上我也不过看在我的皇子身份,现在看来,事情远远没有这么简单,竟是对我这个人很感兴趣。”
长泱饶有兴趣地看向他:“你是怎么确定他们是对你这个人感兴趣的?”
“莫向阳这么聒噪,我想不知道都很难。”想起在天牢里的情形,君弈的头又疼了起来。
“那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对你感兴趣吗?”她问。
“不知道。”君弈的回答很有意思。
长泱奇道:“他们既对你如此感兴趣,又处处针对你,你就不想知道其中缘由?”
“说实话,我不想知道。”君弈冷冷道,“反正肯定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我知道也理解不了,探究理解不了的缘由,干嘛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瞧他这了若指掌的模样,想来没少吃亏,长泱道:“你好像很有经验。”
“在不受人待见这方面,我确实很有经验。”他言语里竟有些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