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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故人(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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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蔺修礼喃喃道,非常难以置信,“他居然是你表哥!”

“是啊。”君弈觉得他很大惊小怪,“他原名叫卿诚,他与我母亲都是卿氏后人,我母亲在宫里的时候还暗中帮助过他,后来我手受伤,也是他给我找的江湖大夫。”

想起这段往事,君弈心情很复杂:“当时虽然很不爽,我还琢磨着想卸了手臂重新装义肢,觉得那江湖大夫很烦,又不好碍了母亲的面子,只好顺从了。”

蔺修礼渐渐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换胳膊这还不简单?”长泱朝君弈微微一笑,“你告诉我一声,我随时帮你换。”

这话虽含着笑,可仔细一听便能感受话里话外的讽刺意味。。

君弈非但不动气,回答也很耐人寻味:“我觉得现在还不错,等需要了会告诉你的。”

李朔风与柳隐对视了一眼,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默契地选择沉默。

“难怪夫人说看到无尘法师似曾相识,如今回想起来,法师与殿下眉宇间倒是有几分相似之处!”于秀丽直言道。

“像不像我不知道,我们没有见过面。”君弈诚实道,“如果硬要说像谁,应该是他更像我母亲吧,卿氏族人不仅是长相,行事作风都很类似,我差的有点多。”

卿氏族人都有着浓厚的书卷气,讲究事缓则圆,对待事物总是心平气和,与行动先于言语的君弈可谓两模两样。

蔺修礼始终低垂着头,不参与其中,君弈也不急,等着他发言,不知道过了多久,蔺修礼顶不住这样的目光,才开口,声音几乎不可闻:“你的手……如何了?”

“手?”君弈不由一怔,没会过意来,“没什么问题啊?”

他和从前一样,谈及自己格外迟钝,蔺修礼本该感到欣然,此刻听来却是格外的苦涩:“你不恨我吗?”

君弈愣住,思量了半响也没思量出缘由来:“我恨你什么?”

“你的手……”蔺修礼摇了摇头,众目睽睽之下他不知道这些话当不当说,抬起眼眸却看到那双熟悉的眼睛,他这才把话道出,“你的手乃是无妄之灾,原也是我叔父蔺守德有错在先,从前他也没少干荒唐事,父亲为了整个蔺家的颜面把你们驱逐出府,所以……”

“所以,我恨你也是情理之中。”君弈凝视着他,说出了他想说的话。

“没错,你恨我合情合理。”蔺修礼焦躁的心不知怎的平缓了下来。

“我恨你虽合情合理,但是你没必要对我感到愧疚。”君弈直截了当道,“这是我的选择,因果自由我来承担,你无需因为我的选择而愧疚,不需要也没有必要。”

蔺修礼却依旧觉得愧疚难当,这些年他一直在后悔,明知君弈母子有特殊危险,就不应该让蔺守德有招惹的机会,如果当初阻止君弈与蔺守德接触,一切都会不一样。

可惜,如果就是如果,只存在于人的想象,终归不是现实,更无法探究其虚实,只能给人留下难以释怀的遗憾。

君弈并不在意蔺修礼的反应,自顾自说:“我本来就打算如果哪天遇见蔺守德,顺手废了他,谁承想他没给我这个机会。”

于秀丽听出一身冷汗,眼前的人果然是深宫之人,与所见的官吏皆不同,看起来再和颜悦色终归是有肃杀之气,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杀机重重的话来竟比直接发怒要骇人得多。

蔺修礼却是另外一种心情,听得君弈这样毫不保留地道出,他内心深处竟有一丝欢喜,他也知道君弈此话并非虚谈,君弈素来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发怒也是如此。

正因如此,蔺修礼才感到如释重负,在旁人听来伤情分的冷酷话语此时此刻之下竟是格外的悦耳。

仔细一想,君弈根本就不是让自己受气的性格,所谓的宽容不过是不在意罢了,在意之事素来不吝于行动,他一直以来都是行动先于想法,倒显得自己的愧疚像是居高临下的怜悯,难怪君弈会不高兴。

想开后,蔺修礼不由哈哈大笑:“真是你会说出来的话……这么多年来……你是一点都没有变!”他竭尽全力地笑着,笑着笑着,眼泪夺眶而出,他笑得愈发厉害,这些日子的阴霾散去不少。

这突如其来的狂笑令君弈不知是从,再缜密的谋划算计都能一看便明,却参不透这莫名其妙的笑意。

这时,长泱对蔺修礼说:“你也不需要有什么负担,他可不会委屈了自己。”说着,她看了君弈一眼,目光又回到蔺修礼身上,“你要是真继续愧疚下去,不自在的就是他了。”

蔺修礼醍醐灌顶,对方都不介意,自己却始终耿耿于怀,搞得两个人都很不自在,这样实在没有必要,好在他也是个豪爽之人,一点即通,当下便放下枷锁,感慨道:“是啊,何必互相给彼此找不自在。”

“说实话,我理解不了你为什么会觉得愧疚,我自己都没觉得有什么,别人倒先替我委屈难受上了。”君弈袒露自己的不解,“我左手这事也是我活该,有千万种办法,偏选了最蠢的一种,还令仇者快亲者快,我这左手当做交学费了。”

长泱瞅了君弈一眼,“没想到你从以前就有爱乱交学费的毛病,交的学费都记住?”

君弈挑了挑眉,顺着她的话说:“我自己交的,哪会不记得?

长泱冷声提醒:“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疼,到时候,你这交的学费只能白白便宜了别人。”

“要便宜也便宜自己人,哪有便宜别人的道理?”君弈回道,看向长泱的目光暗含深意,“既然交了学费,那肯定要学到东西。”

“希望是这样吧。”长泱的回答不咸不淡。

蔺修礼微微一怔,看了看君弈,又看了看长泱,总觉得话里有话,说的话实在算不上友好,偏偏让人觉得两人保持着一份默契,其他人难以干涉。

见蔺修礼心情有所平复,君弈便问起正事:“蔺府的那场大火究竟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就走水了?”

提起正事,蔺修礼的神情变得严肃:“那日我刚从外面回来,天像血一样红,当时便生出了不好的预感,却一直都不敢细想,想着府邸这段时间的琐事,心愈发的慌张,于是急忙忙地赶回家,一回家却见不着人,整个府邸都空荡荡的,到了时间也没点上灯,我推门一看,只看到瘫倒在地的尸身,那个尸首不是旁人,正是我的二叔蔺守智,一旁还有奄奄一息的父亲,身中数刀,血染全身……”蔺修礼浑身发抖,那种恐惧再度席卷,他不自觉地拢起身来,尽管这样并不能免去他的不安,“父亲嘱咐了我几句话,于管家把我推上马车,我刚上马车便有烧灼感,回头一看,蔺府已是火海一片,我也是在那个时候才意识到一切都回不去了……”

君弈敏锐地察觉到他话语中的细节:“除去火灾,还有人行刺?”

“为什么你会认为是行刺?而不是自相残杀?”蔺修礼抬起头来,不可思议。

“我了解你父亲和蔺守智,蔺守智对你父亲怨言满载,他串通旁人置你父亲于死地,这点我信。”君弈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但我不相信他敢于与你父亲正面起争执。”

“为什么你会这样认为?”蔺修礼问。

君弈端起茶来为微抿一口,丝毫没有回答的意思。

“你说,有什么尽管说。都已经糟糕到这种地步了,我还有什么可怕的?”蔺修礼知道他在顾虑什么,“我想知道原因,告诉我吧!”

得了这话,君弈也不啰嗦,直言道:“如果他敢和你父亲正面起冲突,何须做出这么多毫无意义的事情来?他之所以用卑劣的手段来自欺欺人,不就是因为他比谁都清楚他斗不过你父亲吗?就连你父亲对弟弟的期许都能被误解为挑衅,一旦正面对抗,真到那个时候,再不愿意也要承认他不如你父亲的这个事实。只要冲突没有发生,在他的世界里,你父亲终归不如他。”

“只要冲突没有发生,就不算输。这是什么道理?”蔺修礼忍不住冷笑,“如果真的想要赢,就该堂堂正正决一胜负,即便胜之不武也好过这样自欺欺人。”

“这是你的想法。”君弈淡淡道,“对于很多人来说,让他们面对事实比死还要恐怖,尤其是自己不如他人的现实。”

“就算是这样,也不能帮着外人对付自己的亲兄弟!”蔺修礼愤慨道,“他既然这般看不惯我父亲,就该从家里走出去,闯出一番天地来,届时我父亲见了他要向他行礼,岂不痛快?做这些自欺欺人的事情,能骗得了谁?”

“就是因为做不到,所以才要自欺欺人。”君弈提醒道。

蔺修礼诧异地看着君弈。

“这个世上最令人恐惧的莫过于恐惧,”君弈的眼眸里含着一丝难以言明的笑,“蔺守德之所以对你父亲敌意如此之大,也是因为他比谁都清楚他根本比不上你父亲。”

“什么比不上比得上的……”蔺修礼怒极反笑,“就是因为这样无聊的事情,他就连同外人来坑害我父亲?”

若非亲眼所见,他根本不相信世间竟有如此可笑之人,更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人竟是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亲人。

“他可能觉得自己能置身事外,以为自己能够掌控一切,所以行事大胆且愚蠢。”君弈道,“从来没有挑起大梁,不知道一族之首要承担的责任,更不知道要履行什么义务。”

“既然如此就该贯彻到底!事到临头却反悔,已经引贼入室,反悔又有什么意义?”蔺修礼气得颤抖。

“他是怎么反悔的?”君弈问。

“在灾祸来临前,他把这场必然的灾祸告知父亲,虽然只剩下一个时辰,依旧没有办法挽回倾覆的命运,但至少给了我父亲安排的时间。”蔺修礼显然有些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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