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土在敌袭下只作出了防御,两只手交叉,跟两个猪脖子一样,往脸前一箍,就期盼着砂石风朔能够绕道而行,离他的脸远着点,能像他奶奶打他一样:衰老的拳头从来打不着正面,掉糠的巴掌从他的眼泪边擦过;带土跟敌人只会左漂右移地乱走位,就是和奶奶练的。
奶奶气喘吁吁,一门头的汗水,亮骟骟,她已经没有老伴了,什么时候都侘寂地一个人作主,眼皮沉重地下坠,上面两滴晶莹的水晶,摇摇欲坠,闪着生机活跃的光,她脸水肿得像个馒头,水晶从她的眼皮滴落下来,像两道眼泪,她知道带土不可能开眼了,战场上活不下来了。
带土趁着红芭给他挡刀,脸又焕肌恢复了柔韧,形状也恢复了,不再是一副骨头站在原位,脂肪被风吹得往后跑的样子;奶奶晶莹的水晶在他的神识中始终璀璨、苍青、青绿黄交加,是单留给带土的厚重的眼泪。
突然,沙忍几人自相残杀起来,几个法老先保护住自己的命根,互相对着队友扔枪扔刀,刀子刻着金钱豹的花纹,一只栩栩如生的豹子,眼似铜铃,爪似干沟,四肢髱溅,茎突腿鳖,一条长如发鞭的黑尾,它好像身披铜钱胄旅,怒吼震天,两半圆形嘴唇肉上撇开,露着獠牙,牙上也有纹身似的雕文刻镂;
几人眼睛目眦欲裂,眼中没有高光,中了幻术,天地都是炫彩,黄的、青的、绿的,天空是树脂胶的,搅拌自转,地面是家乡的,黄干得使人亲切,三两下沙忍互一刀割断了对方的喉咙,剩下一位沙忍在幻术中争取理智,挣扎着,自命坚强,意志不屈,让止水施术费力,突然间沙忍抬起长刀,闭目,凭感觉杀人,沙忍第一次杀人时像切一颗白菜,人脑没有复杂的结构,拨菜叶就是拨人耳朵,横切白菜就是剁首,蔬菜的苍翠欲滴让他心旷神怡,没谁不是天生的杀手,他用心境聆听心声,自然能道法自然,辨黜敌我。
菜最绿的叶头,就是人的头发,不硬;沙忍一刀劈向止水的头发,他的卷毛削下一缕;菜最粗的中核根,就是人的喉头,男人多块喉结,更硬,女的少块骨头,劈得快多;沙忍刀子横向止水脖子,止水的喉结粗粗略略刚刚显现,幸好逃过一劫,不然就只能嫩着嗓子说一辈子幼言。
沙忍放弃进攻止水,向带土杀去。
带土一个弹跳坐起来,他其实意气用事得要死,刚刚他不知怎么的对保护同伴心怀疑虑,如果是琳,他不会犹豫,如果是他扶着过马路的老妪,他会跑平了指甲,如果是自己的祖母,他会吼得像一只暗堕的猩猩,但是面对两个孩子:
一个光艳耀丽的宇智波,一个在空间中引发奇异景象的未来比丘尼——带土都知道她在佛具店工作,天天接触佛龛,她自然能获得庇佑,庇佑像影子一样跟着她,像背光一样跟着她,她虽然没有手捻菩提,但他就是看得出她手腕上肯定会拴着一串开过光的佛珠,就在不久的将来;
佛珠似滚滚黑烟凝成的珠钿,由老祖皮垢化成,亦是药引,香味怪异,能引人出入生死复杂之境地,去往来生,眉间点红,飞金成佛——带土不想帮她。
带土知道,她也是个天生怪才。他平生最恨天才。
红芭道:“带土,等等……”她说得短促而怪异,带土的身体比意念先行动了,他两腿短而快的跑着,像残疾人脱离了轮椅,两只脚比裹着石膏还不如,软手软脚地在地上支碾着,突然就一片深蓝地到了红芭的前面,红芭定睛一看:原来是他深蓝的夹克。
带土是没出息,拦在红芭前面,嘴里想放狠话,但什么也没说,他双臂撑开,硬条钢筋,背后是红芭,年轻女孩。
女孩眉心毫无红极,只有一片坦荡相逼。
带土大喊:“离她远点!”
止水大吼:“快跑!红芭!”
一道金光闪过,急如风,徐如林,侵如火,不动如山——一金头发男人突然出现在沙忍身后,毫无预兆,鬼魅伎俩如迅雷,沙忍发杀招之际 ,金光的腿从空中出现了,接着是躯干,跟美人从水里沐浴露体一样,神神秘秘,朦朦胧胧,眼睛跟不上他出现的速度,都慢了一拍,金光的腰扭着发力的时候,沙忍已经被他篡空间的手给弄死了,绷如铁的一掌,直接插过了沙忍的喉咙,像沙忍喉头畸形、自己长出了一瓣手掌。金光手掌掌心带血,完后一抽,沙忍留个血洞,倒下了。
来人金光潇洒,一拂袖,手抹上了带土的脸,掌心血抹在带土玉面上,成了两道傩戏纹,带土愣在原地,失语了。
“我是波风水门,木叶的人,放心,已经过去了,没事吧,孩子?”
没有人比水门更柔和亲切了,他一出场就像带土已故的父亲,恨不得把心掏出来关怀他,带土仔细看看他的脸,觉得有点眼熟,从记忆里细究、抓挠了几根线索,突然回想起,今早扶老妪过马路时,老妪身后的土建筑上贴了一张海报,土建筑两层楼高,土楼状,灰鸦色;贴的海报上大字写了“波风水门”几个隶书,下面一张照片,呲牙咧嘴,爽快逼阳,一头刺毛金发,说是下一届火影的有力人选。记者做的一张专访。
带土惊叫起来:“你是水门!?那个有望当火影的平民忍者!”
红芭、止水二人聚到一处,互相看了看对方,摸摸对方的臂弯,确认没事就好,水门听了一阵瑯笑,自信道:“就是我。”
红芭:“谁啊他……”
止水:“嘘……”
带土叫道:“竟然是真人,可恶,我才是想要当火影,怎么能被你抢先了!”
水门根本没听出他话里的战斗意志:“是嘛!你也想当火影啊!我也是!”
“不是,这根本不是重点吧!”
“刚刚我的出场怎么样,很帅吧,至今还没有想好名字,叫漆黑零式开头好呢,还是叫火之国木叶京畿第一弓速好呢,好为难啊!哈哈哈哈哈!”
红芭瘪嘴:“你在说什么啊,叔叔……”
水门摸了摸红芭的头,又成了红芭的父亲了,真是个有魅力的人,虽不见厚度,但气量目前是有了。水门的臀骨蓬满,像山丘一样翘,红芭心想,这就跟议员选举差不多,她要是被提名议员,证件照贴的大街小巷熙熙攘攘,不凑出点人格魅力,都没脸见上司了。
水门凑着红芭的脸细细看了看,端详地详睨,他目光是老练、成熟,圆滚滚的,跟嗅甜草的鹿一样天真烂漫,人中短,显得直率:“真了不起哦,居然不是很害怕,而且临危不乱。”
红芭热呼呼地捧着脸笑,脸上两道装乖的红晕,像个出蒸锅的白面馒头,她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她想:劈死我才好呢,说不定还能回去,回到二十一世纪去,这破地方十个我留在这都得死十一个。
水门把最纯真无邪的红芭抱在怀里,单用一个臂弯就能把她藤条一样的身体圈着,手拖着她的大腿,手长得能触到她的小腿,他的指甲嗖嗖刮着她小腿的皮肤,她感觉雷、电流在她的腿上流动,膝盖都有点麻了,水门跟秤砣颠货似的颠了她两下,笑声如环珏落盘,丁零当啷大响,使人心胸开阔,胜过两斤梅汤。
水门道:“好孩子,多吃点,看你瘦的。”
红芭把声音掐的细声细气:“好的,水门大人。”
他看不出对水门大人的称呼满不满意,转头,才说了重点,音都阴了些:“你们两个,是宇智波家的?”
止水笑道:“是的,水门大人。”
红芭望向他,止水每到这时都显得不是很局促,好像他的立场不是很难做,实际上,他的立场不亚于牧羊的边牧,自己都是一条狗,还忙着替农场主数羊。
他身边就是一头肥羊,带土肥得流腥臊味儿,躯干肥硕圆滚,毛发如雪,蹄子矫健雄壮,脑袋恰到好处是个阴面阳面分不清的呆瓜。
带土就咋咋唬唬地站着,用挑剔的眼神盯着水门,眼睛要变成两道钩子,要把水门犄角旮旯的错挑个一担子出来,背后如数家珍地告诉所有人,最好家传给下一代。
止水没什么为难的样子,脸跟心底一样磊落跌荡,笑道:“我是宇智波家的止水,这位是带土。”
“多大了,带土,看起来也就十一二岁呢,我有个战友,跟你一样大,但是个天才忍者,已经是上忍了。”水门还抱着红芭呢,这回语气都放慢了,想当时,他一招解决沙忍,速度快得让青天白日的眼珠都看不见残影。身后一片清清白白,呜呜泱泱的森林,绿得亮,没有水门的残存的影子。这就是在说他的人,也是个干活喜欢装傻,但出手不墨迹、不可及的人。
森林漱漱地响动,带土被好一顿奚落,准平民火影,和豪族天生水火不容,宇智波和日向能共存这么多年,是因为他们都喜欢扶精力不济的老东西上台,老掉牙的猿飞日斩刚刚好——他的脸上都是黄褐斑了,密密麻麻,吞吞吐吐,见他的人都被他的和蔼、慈爱的老气熏的不能口吐人言;
也是猿飞日斩倚老卖老惯了,手底下人跟他汇报个东西,头都要紧紧贴在地上,没底线没尊严,尤嫌自己不够尊老似的,自己有脊骨都觉得冒犯了影的天颜。
猿飞恨不得自己手下人当场化成一滩淘米水,骨头也化了最好,肉肉地、敬敬地、兢兢地融在地上,什么自尊、地位、人的权,都统统跟肝脑一样涂地,黄褐地抹在地上才好。
猿飞常说自己心脏不好,但整个房子里都能听见他矫健的心跳声,狡如匪兔,动如参商,整个影的房子都是猿飞的心脏,咕咚、咕咚、咕咚地跳着。房间一收一缩,墙壁一放大逼近,一走远缩小,循环往复,古董摆件逶迤重工,承重柱跟主血管似的,墙面裂痕像青筋,一膨一胀地输血、做功,阳光充满心房的时候,猿飞自己就是最大的阴影。
带土不相信:“十一二岁就是上忍,谁啊他?”
水门道:“旗木卡卡西。”
带土说:“卡卡西……?”
水门道:“嗯,他就在周围哦。”
红芭道:“我怎么没看见?”
水门道:“我帮你叫他出来,卡卡西!出来见见你的同龄人伙伴!”
说完一阵风吹过,一年轻小伙,未老先衰,头发跟长老小春一般银子花白,朝天长,对着太阳长,葱壮根直;
头顶木叶护额,跟金箍一样卡在那里;从脖子到鼻子中央一张面罩,深蓝色,跟带土夹克一个色儿;
脸是神秘主义,看不见,但就眼睛,那双眼皮褶皱深得像个梯田堤岸,眼神阴冷深髓,激愤忧郁;
他身长苗条,不见肌肉,但一发力,人都被他的肌肉绷紧地无法呼吸,鼻子作痛。
卡卡西阴冷地发声,一半以上的嗓音都鬼迷心窍地淹没在面罩的棉里:“来了。”
红芭眼睛都直了:哟,果然只露半张脸的,才是真正的帅哥,这叫引人遐想。
带土屏住了气,忘了呼吸,憋得半张脸都红了:“卡卡西,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卡卡西只撇他一眼,这一眼,眼珠子移挪,跟奶茶里的黑珍珠似的,单独尝没什么味儿,放到他身上一尝,就跟糖水牛奶中滚过了一圈似的,黑珍珠沾了粽奶的水,湿的水皮一裹,嘴里一咽,甜丝丝的,带土是不觉得甜,红芭觉得挺甜的,止水笑嘻嘻地叫红芭滚下地来,当然他说的很文雅,红芭揪着水门的领子被放到地上,草鞋一触地,就滚到了止水的旁边,当他的小厮。
带土嚷道:“小子,你什么眼神啊?!”
卡卡西用右手拇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冷笑道:“就这种眼神。”
带土道:“找打嘛,小子!”
水门摊开双手,合成十字:“卡卡西,好不容易有同龄人,要好好相处啊!”
卡卡西一口回绝,腿上背着刃具包,叮叮当当,脆脆镶镶,三言两句就脱出是个孤傲的人,而且不爱用敬语,对带土就跟对一抔土一样,当他是个棕色的壤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