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卞民族历来被公认是早慧的民族,其中爻族更加早慧,而你……”
林慕南在心里叹一口气,不到十六岁的年纪,就斩钉截铁地说我学而所为,并且一以贯之地采取着行动,而她所为的竟然事关民族融合,林慕南出身三千年古宗门,自问尚且没有这个格局。即使在早慧的泛卞民族中尤其早慧的爻族人里,林慕南相信,立志厉行如此之早的,仍属个别。
夏青璇像读懂了林慕南的沉默,解释说:“我自小在爻区生活,爻区的教育制度和卞区不一样,我入学的烛火书院模式和千年前的私学相差不大,讲究‘百学须先立志’,我们一入学,一生的道路就明确了。我更幸运在遇上了冯良济老师。同时,慕南,窝也深受你母系顾门哲学启发。”
“你们‘烛火书院’,是用知识的烛火照亮人生的意思吗?”
“不是,烛火书院建在天河最大的支流鉴河由谷出山的地方,窄而深的鉴河水一下子铺成了很宽的河面,就像烛火的光亮瞬间铺展开一样。揣摩古事物的含义,往往不需要想得太深奥,尽量想得简单形象才好。”
林慕南点点头:“对了,青璇,有一句话我一直想跟你说的。”
“你说。”
“第一次见面时,我曾借走你的手机去做检测,你还记得吗?”
“记得,是不是有什么发现了?”
“我就是还没正式谢谢你给宙和先生的援手。”
“举手之劳,是每个人都能对陌生人做的。我要知道那是你舅舅,会更主动一点。”
“卖我份人情吗?”林慕南失笑,“那时我们都还不认识。”
“我听过一个有趣的统计,即使不认识的两个人,也间接地存在着交集,或者以几个中间人为媒介,或者干脆就在某条街道某个路口曾经擦肩而过。”
“那倒是,我有种感觉,我们从前应该是有这种不认识的缘分的。”
“不认识的缘分,”夏青璇总是笑着的,“好吧,我们这关系已经攀得很克制了,夏国有位作家甚至宣称‘落地为兄弟’的。”
这一下午和夏青璇凑到了一块消度闲暇真好,在嘴角扬起的时候,林慕南这么思忖着,虽然认识不过三个月,时而觉得拘谨和羞涩,也更加客气和克制,暂且不如自幼的玩伴那么自在,而一样的是同她的话题总也应接不暇,欢喜自是连绵不绝。
看一眼墙上挂钟,进门已经一个多小时了,第一次来做客,林慕南想时间还是应该控制一下的,而且再不多久天就要黑了。
“那个,慕南,”夏青璇倒先开了口招呼林慕南,“如果雨下很久,你觉得无聊的话,想玩什么,我可以陪你。”
“我……”
夏青璇歪着头,补充说:“你右手边有书房和健身房,你就在这里看电视也可以,我做什么不容易被打扰,你随意。”
“出入你闺房也随意吗?”
夏青璇不迟疑地点头:“嗯。随意。”
林慕南笑了笑,说:“你也随意吧,给我一张白纸、一支笔就好。”
“好。”
从夏青璇那拿到一张白纸,林慕南靠着沙发从指端上选股,执笔就着沙发边柜写写画画,最后选中了两支股票,发给秦海曼让她明天买进。
夏青璇跪坐回低矮的茶桌前,继续在她的厚涂鸦本上写字,在林慕南没察觉的时候,端详了他良久。
算来已隔八年,曾经一起玩耍的小伙伴而今变得清俊挺拔,总在不经意几个瞬间,撩动起童年般的极致欢喜。
夏青璇早知林慕南是贵裔出身,年纪小时看不出的那些暗藏的奢华,再相逢后稍加注意便能发现。比如他今天原本所穿的玄裤青衫之考究,全凭剪裁功力而成流畅的曲线,修身而不贴身,即便浸了水仍然十分挺括,完全不让人显得狼狈。
可任他有再优渥的条件,夏青璇还是会在他身上挂心,三个月来,已经不好确数有过几次莫名地为他忐忑,不愿意他受到困扰,否则,就总会在臆想中放大他的困难程度,不能自控地想要主动帮他排除困扰。
日渐长大,夏青璇愈发觉得自己是很凉薄的一个人,她的怜情那么少,她解释不了怎么就对林慕南滂沛不可收拾了,硬要作答的话,个中缘由,兴许源自对顾门哲学的多年向慕;也兴许是对顾晓闻感恩思报而移情到了她的儿子身上;还兴许是在那遥远的童年时期,林慕南的出现作为极致快乐的代表,如巢引鸟,对灵魂有着恒久的无形吸引;更兴许和任何说得出的缘由都无关,精神世界是区别于物质世界的存在,那些人与人精神碰撞所起的各式不同的玄妙反应,希望随着对人意识幽域的探索日益朝艰深挺进,终有一天能够为人所了解吧!
不管怎么说,林慕南是研究顾门哲学的最佳素材,甚至透过他,有机会推动顾门哲学爻族化的进程。
所幸地,他们还有漫长时间慢慢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