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同学,郑繁荣是谁,”柳天赞疑惑不解,“你给介绍一下吧。”
“将近……四十年前了吧,相距腴原市四百多公里的山中市,洞潭县,有个单亲妈妈——名为赵雅秀——新寻得了一段姻缘,于是将女儿留在婚后未育的兄嫂家,独自嫁去镇上经营蛇蝎养殖企业的郑姓男子郑繁荣,再婚后生下的小女儿取名为红豆。原本是岁月静好的生活,直到小女儿郑红豆大学期间在男友带领下做起了传销,临毕业时开始利用父亲的养殖企业洗钱,罪行败露,郑繁荣破产气绝。在取保候审期间,郑红豆约见了同母异父的姐姐赵映雪,姐妹俩开车出村途中,车辆撞崖,姐姐当场死亡,郑红豆占用了姐姐身份,很快搬离原籍,来到相邻的腴原市定居。”说到这里,贺寻梅已经被两名警员从走廊尽头的房间搜了出来,押解到了现场,林慕南转而看向她,“贺寻梅女士,也就是故事里的妹妹郑红豆,如果你更喜欢贺寻梅这个名字的话,我就还称呼你为贺女士。”
贺寻梅深深低垂着头:“既然你已经查到了这些陈年旧事,那么也不必再做装傻充愣的事,但是需要纠正:郑红豆是我同母异父的妹妹,我是赵映雪。”
“你说反了,你是伪装成赵映雪的郑红豆。”
“呵,你这话说的,可真是新鲜了,我有社会统一身份证照,当年的车祸也有郑红豆的死亡证明,这些合法证件不比你凭空猜测有效力吗?”
林慕南没有当即反驳,低下头操作指端,将郑繁荣的照片投影到了房顶空白处。
贺寻梅瞭去一眼,脸色剧变:“你这是干什么?”
“这是郑繁荣的照片。你们看他的眼睛!我再放一张秦桑的照片。”
“郑繁荣的巩膜带着一股幽蓝,那是成骨不全的眼部病征吧?”柳天赞猜测着,眯起眼睛细细地看,“秦桑……看照片很正常啊。”
林慕南说:“你如果仔细看秦桑本人,她的巩膜也是有些似有似无的蓝色的。贺女士,你呢?你注意到没有,秦桑有一双同赵映雪继父,也就是郑红豆生父略微相像的眼睛?”
柳天赞恍然:“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秦桑作为贺寻梅的女儿,她是跟郑繁荣有血缘关系的,难么贺寻梅就必然跟郑繁荣有血缘关系,所以贺寻梅只能是郑红豆,而不能是赵映雪。”
林慕南语带叹息地:“秦桑六岁那年走失之前,秦寄远出现在了大榕树路,那时的贺寻梅想必还在试图掩饰她顶替姐姐身份的事实,就有理由将秦桑这个罪证抹去。刚刚已经有人说了,秃鹫森林地形复杂,人迹罕至而野兽横行,一个孕妇带着六岁的小姑娘去那里做什么,怎么偏偏又弄丢了小孩,现在想来,其中缘故也不难明白了吧?”
“如果当年的车祸中,郑红豆生还,而赵映雪身亡,那么主动开车约见赵映雪的郑红豆,可能是设计了一场命案啊。”柳天赞顺着往下推,“可当年车祸,确认死者身份的环节,为什么存在这么大的漏洞?”
林慕南按照已掌握的资料进行解释:“郑红豆是赵雅秀的婚生女儿,在医疗体系下出生,有出生医学证明,也是郑红豆名义上唯一的孩子。而赵映雪的出生游离在医疗系统之外,一开始就认在了赵映雪舅父名下,可当时早已经死无对证了。其余都是不大相干的人,他们关于赵雅秀另有一个女儿的猜想,是在多年以后,赵雅秀精神失常之下,在养老院里断断续续地疯言疯语时,被养老院里的护工们拼凑出来的。时过境迁,谁还主张去翻案啊!”
现场肃静了约有半分钟,最终是柳天赞发了声,声音又低又哑,却沉郁顿挫:“贺寻梅,你从山中市逃到腴原市,四百多公里,远远逃不出法网恢恢,除去传销害人不说,又是杀害胞姐,又是杀害女儿,简直骇人听闻,杀人罪在卞国没有追诉时效,你等着接受法律的制裁吧。”
“柳警官,你看到的这个贺寻梅女士,同我看到的一样,常常面目可憎,杀人自代尤其让人难以接受,”林慕南说,“但是我看了很多关于她的资料,我想,在变成贺寻梅之前,那个二十多岁的郑红豆,实在也是个死脑筋的、冒着傻气的姑娘!”
贺寻梅的眼睛猩红着:“你说什么?”
“贺女士,传销案发,你杀害胞姐,以‘死’做结,给了你的男友太多操作空间,来把罪名全都推到你的身上。你从来都没有一丝察觉到吗,在那个传销组织里,他和你不一样,也不止是比你高一层两层,他是那个概念产品‘阿嗪’的创始人。折梅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注2】。可惜了一腔少女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