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方对大榕树路果子酒商贩的售卖样本进行了广泛检测,显然已经掌握了那些人确切的犯罪证据,想必也已经对四氢大麻酚供毒链进行过摸排和踩点了。
夜还深着,但已临近破晓,警车在街道上时不时地交错穿行,莫不是集结警力准备拉网了?如果行动针对的大榕树路果子酒商贩大规模投放成瘾药品案件,那么待到天亮商贩们出了摊,腴原警方就将着手进行抓捕了吧。
秦桑说贺寻梅半夜接了电话出门,始终失联着,也不知道是不是获知了什么风吹草动。
林慕南走回室内,反身在休闲的软扶椅坐下,一看时间,四点半。
“去一下厕所,挑个房间睡一会儿吧。”左菁华说,“走廊的左边是主卧,右边是次卧,尽头卫生间。后半夜我不给你找吃的喝的了,免得乱了时间节律。”
林慕南微微仰看去,左菁华面孔紧绷着,像寂静芒荒处孤绝爆发的火山,烈焰汹涌也不打扰人间。
“咱们两个去一间卧室吧,也就和衣躺着,睡是没大功夫睡了。”林慕南说。
左菁华说:“行。那就躺一会儿。”
“菁华,你那个参与警方果子酒样本检验的朋友……”躺在主卧室的大床上,林慕南侧偏过头来,没话找话地闲聊,声音低低地,快要隐没在夜幕里,“嗯……不太守得住秘密。”
“这个,非要这么说,倒也没错……只是,这个朋友违规透露消息给我,我虽不赞同,但领他的情。”
“你又透漏了消息给我,我也领情了,但定案以前,我们不能再透漏给别人了。”
“我始终不会透漏消息给别人。”
“好吧,你守口如瓶,只是对我例外了。”
“你不是例外。”左菁华说,“你在另外的定义里。你不是别人,其他人就都是别人了。”
不过是说些有的没的,消磨这个把的时间,但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人的感情愈发敏锐,体会就更多更深了。
林慕南突然想起几天前在校园霸凌团伙面前孤立无援的徐禹航,免不了几分悲恻,渐渐地又有股沁入灵魂的慰藉,忽地笑了。
“菁华,你可能不知道,有些场景里,我总隐约觉得我有种超然地位,却刚刚才真正意识到其中原故。”
“亲友对你好呗,真是当局者迷,不过话说回来,既是亲友,自来就是这个使命。”
“我是说走出天佑庄园,走出十七宗门,也走出他们的势力范围的时候。”林慕南说,“是因为你。菁华,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上学和参加各种活动,你对我的偏袒显而易见。”
“这倒没说错。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排他性的唯一最好,我不偏袒你偏袒谁呢!”左菁华幽幽地说,缓缓闭合了眼睛,“好了,眯一会儿吧,现在眼皮像是有点沉了。”
于是,两人就都不说话了。
闭上眼睛,林慕南细一算计,左菁华初始随左宗后在各医院见习的时候,他们大约五六岁,第一次不朝夕相伴而分开成长,都表现得极不适应。
顾晓闻为了安抚林慕南的情绪,尽量地在寻找有趣的项目来吸引他的注意,更是史无前例地将他带到了工作现场,而没有如往常那样让随行保姆陪同他去别处玩。
顾晓闻她们大人间谈事情,林慕南在一旁掏出了一袋小纸片要玩拼图,还没正式开始拼,顾晓闻突然叫住了他。
就在那个瞬间,一名工作人员突然把一杯热水摔在了对面同事的胸前,躺倒在地板上大吼大叫。
顾晓闻迅速将林慕南抱了起来,将他的脸压在自己肩头,向后退了几步。
后来林慕南偷偷地抬头去看,在一片混乱中,顾晓闻神色特别地严峻。
回家后,顾晓闻一直反反复复告诫林慕南不许再碰那样的小纸片,那是一种合成致幻剂——麦角二乙酰胺。
忆及此处,林慕南心里突地一动,坐起身来,调出指端拟幻屏,紧切进行搜索。
假寐的左菁华睁开了眼睛:“怎么了?”
“菁华,我有点记不清了,你帮我确认一下,利用麦.角.胺,是不是能合成麦角二乙酰胺?”
“你就为这个呀?一惊一乍的!”
“你别不当回事!你知道检验贺寻梅果子酒成分那天,有个实验员跟我说过什么吗?”
“他说了什么?我还真想知道。”
“他说‘别惹是非,调查到左记医院,可就难收场了’。”
天幕隐隐有了将亮之初暗沉的光,室内一片寂静。
左菁华坐起身来,说:“南南,先前跟你说的帮警方检验果子酒样本的那位朋友,他早就着手调查这件事了,已经报过了案。左记医院不怕是非,也应对得了是非,你别管这个,睡觉吧。”
睡觉必然是睡不成的。
左菁华话音刚落,孔婵媛即提请了一通语音会话进来。
“华少,医护人员已经在做术前准备了,你和林小公子如果陪护,可以过来了。”
左菁华刻意关闭了防窃听通话模式,林慕南听见自行站起身,平整了身上衣料。
两人回到秦菱病房时,护士正来推病人去手术室。
秦菱身上打过的止痛针应该已经起效,她仰躺着睁眼看屋顶,神态淡漠。
进入病房,林慕南余光无意地淡淡瞟过袁佳姒、秦桑、护工等人,走近病床前,出声安慰秦菱:“秦同学,一会就做体外碎石了,调整好状态。”
秦菱只回一个眼神,恹恹地,又合上眼睛,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