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人之间真的有无缘无故的加害,就是有人天生恶毒,给别人制造痛苦的过程,会让他获得快乐。”
沥央五校,操场边,广播站前的看台下,林慕南一手插进裤兜,一手向后拄着台面,目光笼盖橡胶跑道上张明昆抱膝而坐的身影,对方轻飘飘几句话,他心头惊动。
再过几天,公元2026年3月29日,是林慕南十六岁成年日。给张明昆准备的数字邀请卡,林慕南特地请人用羊脂白玉雕琢,再由林氏高科组织嵌入芯片、授给权限,今晨才拿到手。
下午放学铃一响,林慕南便携邀请卡,第一时间到张明昆所在的十二级一班门口等他。
张明昆在最早走出教室的一拨人中,和别的同学一样穿白衬衫、黑长裤组合的运动型校服,而挺拔不群。
一出教室,张明昆看见林慕南身影,自觉到他近前。
“等我吗?”他问。眉峰微扬,眼底熠熠,眼表如晦,静水流深。
“有几句话单独跟你说。去操场?”
“好。先下楼。”张明昆目光示意楼梯口方向,“人全出来就堵了。”
林慕南答应,转身走在前头,滑台阶下楼。
滑台阶是沥央五校男生常耍的把式。具体方法是:把台阶棱线视作坡面,手搭楼梯扶栏,左腿蹬直在前沿假设坡面滑行,右腿弯曲在后把控运动,瞄着楼阶棱线往下出溜。虽然校规严禁学生这么玩,但是屡禁不绝。
男生们入这行大约在二三年级,那时候学成这把式,就仿佛炼就了绝世武功,倍儿有面子。
未来怀想,从久远时光渥流里,有关这项教人付之一笑的热门游戏,最明亮一瞬大概在换方向档口,朝着伙伴方向的仰头上眒(shēn),颜华隽发,仿佛驻泊在人生少年的无垠芒荒里,一抔(póu)金色流炫的时光。
张明昆跟在林慕南后面,有意隔留出半层楼距在两人之间,溜到首层仍是疏散不及险些同林慕南撞上。
张明昆一手下意识增加对楼梯扶栏的握力,提供了绝大部分制动,另一手从林慕南后背绕过,扶了扶他的肩侧,稳住即收。
林慕南就着这一触碰偏过了头,朝向张明昆,言笑晏晏:“昆子,九天后,周日,是我成年日。”
“我知道。恭喜。”
“你来我家放蜡灯吧。”林慕南发出邀请时,不自觉地抬手摸了下衬衫左胸兜。
“你真想让我去吗?”张明昆这么问。
“想啊。”回答理所当然,并肩往操场方向漫步当途,林慕南取出衬衫兜里专为张明昆定制的玉雕芯片邀请卡,递过去,“这个数字请帖,有最高授权。”
张明昆接过邀请卡,捏在指间,目光越过眼前的卡片落在路面上,淡然陈诉:“南南,隔着社会阶层的壁垒,贸然进入你的圈子,大概率地、会尴尬。”
“你对我家世误解倒深。”林慕南稍愣,顷刻也释然,并不加劝,只说,“没关系,邀请卡你收着,我的圈子向你开放权限,这张卡……就当是个提示。”
张明昆身后背着帆布书包,他垂眸,肩膀一低褪下包带,将那枚玉雕芯片邀请卡放进了包内暗格里。
林慕南看着张明昆把卡收好,没再向他追要出席承诺,自然地转换了话题:“单独招呼你出来主要不是说这个。晴蓝在校艺队很活跃,看得出爱好艺术,如果你家里有培养她一下的想法,我母系刚好有些艺术界渊源,我可以帮忙联系,让晴蓝尽早接受专业指导。
“怎么?晴蓝向你透露过学艺术的意向?”
“没。我先征询的你,免得你家里对晴蓝未来择业是别的态度,我怕贸然动议,再引起不必要的争论。”林慕南澄静解释。
这时,突地,在林慕南左食指掌骨近端指节处,通讯指端暗自一动。
条件反射地,林慕南拇指贴上指纹槽,解锁了拟幻屏,边抬起手腕边对张明昆说:“等下,我看条消息。”
虹膜密径视效下,二十个字猝不及防跃入视野:南南,你这些年还好吧?我总该想念你,却怕打扰你……
林慕南脚步一顿。
张明昆见林慕南面有异色,眉头随之微皱起,问:“怎么了?”
林慕南张口结舌——他自己也是光碰到巨人的腿,碰不到巨人的头,不知从哪说起。可隐隐地,心里竟觉得不安,简讯寥寥二十个字,表面看,仿如来自暗恋者,一封告白书的开篇……细一思量,却又不像。
是谁?谋求什么呢?林慕南默然,暗忖。
这时,忽地,一道闷哑叫声从广播站山墙那头传来。
林慕南异色尽敛,与张明昆对视一眼,缓缓朝声源处走去。
“跪下,快点!”另一道男声,淡漠,隐藏着雀跃。
“啥意思?不想跪?”余音未落,“啌”(qiāng)地一声乍起,像有人被踹中,又“砰(pēng)”地倒在地上,伴随着最初那般闷哑叫声。
“行,那就躺着吧!”
林慕南眼提肌一绷:“霸凌现场?”
张明昆直接丢开拎在手里的双肩包,大步往声源方向跑去:“快点!”
林慕南疾步跟上。
“老大,你瞧他这死鱼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