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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南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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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好啦。”女人轻笑着摸摸他泛着光泽的长发,找了另一个蒲团跪坐其上,从容优雅地打开食盒,从里面拿出一碟又一碟精致的饭菜和糕点,一样一样摆在男孩跟前。

菜品琳琅满目,色香味俱全,荧看得口水直流,然而男孩只是从鼻腔里冷哼一声,傲娇地垂着眼不去看,睫毛一眨一眨,像雏鸟学飞时扑朔的翅膀。

女人又笑起来,伸手点了点他的鼻尖:“这些可都是你母亲吩咐大厨做的,都是你爱吃的,怎么不吃呢?”

“哼,”眼睑掀起来,他定定地瞧了那些饭菜片刻,堇色的眼珠又很快移开,“不是她不让我吃饭的吗?现在又让人做这些……”

“傻孩子,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她更爱你。”女人爱怜地抚摸着男孩的脸颊,细白的指流连过眼角那抹天生的红,“这些都是她让我送来的,多少吃一点吧?”

“真的吗?”颤了颤睫毛,那双熟悉的眼睛里闪过荧陌生的希冀之光。

荧怀疑散兵就是为了让人哄他给他顺毛,原来这个狗男人的脾性从小就有迹可循。

女人眸深欲滴:“当然是真的,骗你的话,姨母就是桂木养的那只八公。”

男孩闻言咧嘴笑了,慢慢拿起碗筷,夹起一只梅子饭团细细咀嚼起来,只是因为直挺挺跪了许久,动作间稍显滞涩笨拙。

荧没有错过女人眸中一闪而过的深邃和哀伤,那种神色她很熟悉,和她刚刚在散兵母亲眼中看到过的一样。

这对双胞胎姐妹为什么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

荧想不明白,而梦境还在继续向前。

“哟,让我看看,是谁昨儿被罚跪了一夜呀?”

荧刚从小国崩拉开的门缝中挤进卧房,就听到带着促狭笑意的女声。

她抬眸看去,粉发狐耳的女人跪坐于窗前含笑睇来,破晓时分的熹白光芒晕染在眼角发梢,让原本柔媚的五官多出几分九天之外的空灵。

狐妖?怎么会在这里?!

荧下意识绷紧神经,却又看到男孩波澜不惊的小脸,好似他早已习惯自己的卧房会突然蹦出一只可以化形的大妖。

“……你出去。”小国崩丢了一记眼刀给狐妖。只是那眼刀没什么力道,显得轻飘飘的。

他看上去似乎是累极了。不过荧转念一想,五岁的孩子跪一整夜,自然会累,他没有倒头就睡也算是不错了。

小国崩耷拉着眼皮来到榻边,胡乱扒掉外衣扔到地上,一头栽倒进锦绣被褥里,动作娴熟,丝毫不见外。

荧有点儿想把地上散乱的衣物捡起来叠好,又忽然想起来自己现在是隐身状态,只好讪讪作罢。

而那狐妖看了看男孩又看了看衣服,唇畔笑意加深,轻巧地越过地上那一团软鼓囊囊,坐到他身侧。

好屑的狐狸,荧想,小孩子都那么累了,居然不帮忙收一下衣服。

“衣服随处乱丢,被你母亲和姨母知道了,可是要训斥的哦。”狐妖的尾音总是微微上扬的,听上去愉悦又不怀好意。

纤长卷翘的睫毛盖在下睑上,投下一小块阴影,男孩闭着眼蜷缩在被窝里,整个人像个玉雪可爱的奶团子,话也说得迷迷糊糊半梦半醒,一股子奶味:“知道也是你告的密。”

荧的心脏疯狂爆灯:救命,散兵小时候真的好可爱啊!

狐妖似乎也觉得可爱的奶团子很值得一捏,于是染了豆蔻色的指甲点了点略带婴儿肥的脸颊。奶团子陷下去一个小坑,又在松爪的瞬间飞快弹起来,肉嘟嘟的。荧看得心里痒痒,狐妖也从中找到了乐趣,戳得越发频繁。

补眠被扰的男孩没好气儿地睁开眼睛,一把打掉那只胡作非为的手,嘴唇蠕动几下怕是想发火,但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翻了个身背对着狐妖和荧。

狐妖戳不到小孩儿了,无奈一挑眉,转而说起正事:“我来干嘛,你是知道的吧?”

“知道,替我娘亲当说客呗。”声音又有点儿迷糊,估计是快睡着了。

“知道你还不快点转过身来。”狐妖亲自上手把他掰过来面对她,“我说话可是很有道理的,值得一听哦。”

三番两次被打扰的小国崩骤然睁开双眸,本来就大的眼睛瞪得像铜铃,里面闪淬着熊熊的怒火。但就算这样他还是忍耐住了,荧不禁慨叹小国崩的脾气比未来那个狗男人好了不知多少倍。

狐妖对男孩的怒气视若无睹,自顾自笑眯眯道:“小国崩,你要知道,你母亲、你姨母,还有我,我们将来都会先一步离你而去,所以雷电家的刀法是你无论如何都要学的哦。七家三派的少主和继承人,可没有哪一个像你这样娇生惯养的呢。”

七家三派是原著世界观中的十大名门。七家是包括了璃月钟家和稻妻雷电家在内的七个神传世家,据说这七家的后人血脉中皆有神力,寿数异于常人,通常都有着百岁寿元,甚者可寿延千年;而三派则是以拂世派为首的修仙之门,斩除妖邪,保卫正道,根骨绝佳者或有白日飞升之机。

原著中的路人甲居然会是雷电家的少主?!那他干嘛放着好好的少主不做,去拂世派当一个小小的弟子呢?荧皱起眉角,把这个疑问记在心间。直觉告诉她,这或许就是将散兵拉出梦境的关键,甚至还有可能是恒常一梦任务的关键。

现在还叫国崩的男孩虽然年幼,但隐约可以窥见将来散兵的恶劣模样。他朝美丽的狐妖翻了个白眼,对她的话嗤之以鼻:“那你们从其余六家或者三派里抓个孩子回来当少主吧,反正我也不稀罕。”

天底下的小孩儿都听不得别人家的孩子。荧默默在心里慨叹。这狐妖看上去也不像不会说话的样子,那大概就是故意这么说的了,真是够恶趣味。

恶趣味的狐妖露出一个十分浮夸的吃惊表情,伸出两根玉指捏住了男孩的嘴,还往上揪了揪:“诶呀,我的小祖宗,这话可不能乱说,要是被你母亲听到,她可要伤心许久呢,你舍得吗?”

要是她语气里的揶揄不那么明显,荧或许会相信她的话。

被揪成鸭子嘴的小孩儿气急败坏,眸子里怒火滔天,忽而铃声清响,他的腕骨间遽然射出一道细微的银芒。

狐妖眨眨眼,一侧头躲了过去:“还不行哦,太慢了,尘响分明可以更快。”

……尘响?

抬起自己的手腕看了看,荧又转头定睛细细看向男孩腕间,发现那个原先隐藏在层层衣物下的银铃手环,和现在她手上这个一模一样。

再往后,一帧帧稀疏平淡的日常飞快掠过荧的眼前,像匆匆盛开的花朵转瞬又疾速凋敝。

美梦美梦,可以是已发生的既定,也可以是未发生的畅想。荧记得原著中男主角空的美梦属于后者,是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他带着妹妹一起云游四方快意江湖——这种美梦很难唤醒,因为人潜意识里拒绝把未发生的美好事物视作荒诞。而散兵的梦显然是过去的重演,换句话说,要唤醒散兵会相对容易一点。

系统送她一次观察的机会,也就是说必须等散兵的梦开始重复之后,她才算正式进入梦中,那时候她才能把散兵带出,而现在她只能当个看客,收集一下线索。

荧只求散兵快点做完梦,然而没想到他这个梦做起来仿佛无休无止一样,就算是日复一日的练刀、练鞭、念书、吃饭、睡觉,哪怕是三天一小惩五天一大罚,他都能梦得津津有味。

荧先是焦急,但转念一想,心里又咯噔一下,漫开一片浅淡的酸涩和心疼。

原来这样寻常的日子,在他这里,也是不愿意醒来的美梦了啊。

她贴着小孩子成长的脚印一步步走来,亲眼看着他从一个不及成人腿长的幼童一点点长高,变成一个清秀俊俏的小少年。

散兵沉浸在美梦中,荧也沉浸在他的美梦中。就当她也渐渐以为生活会继续这样无波无澜地走下去之时,异变陡生。

散兵的姨母——雷电真,去世了。

那座他从小跪过无数次的神龛中,那面黑压压的,他看了无数次,甚至闭着眼睛也能知道谁在哪的灵位墙上,多了一个人。那个人曾在他罚跪的时候偷偷为他送来喜欢的饭菜,会含笑看着他把一碟碟菜和糕点吃光,会把他抱在怀里轻轻抚摸他的长发,会同他一起无声地凝望那堵由不曾会面的血亲长辈的灵位堆砌成的墙。

可是如今,她变成了一块崭新的灵位,被珍而重之地摆到了斑驳沧桑的高墙之上,微妙又格格不入。

她再也不会笑着看向他。

荧站在凄风阵阵的神龛里,看着一身孝服的小少年跪在望不到头的吊唁队伍之首,挺拔的脊背如松如柏,是之前罚跪从不曾摆出的庄重与虔诚。

他天生眼尾就带着艳丽的薄红,但此刻不止眼尾,整个眼眶,乃至眼白都泛着血色。可就算这样,他也没掉下一滴眼泪,只有战栗不已的眼睫和攥得发白的指尖能昭示他此刻的悲痛,就好像他天生不会哭。

荧不知道他在忍耐什么。

似乎从她认识散兵开始,他就一直在刻意压抑着自己。看似喜怒无常、随心恣意的举动下皆是精准的算计。他很清楚自己和他人的底线是什么,然后踏着那条底线不彻底地释放。可是积攒的幽怒却越来越多,只怕哪天会崩塌,淹没他。

但他不是散兵,至少现在不是散兵。总是忍着是会憋坏的,至亲姨母去世,她觉得他应当哭一场,宣泄一下无处散发的悲伤。

半透明的手虚虚贴到少年的发顶,隔着空气,轻轻摩挲了两下。

从那一刻开始,她能够从这个跪得挺直的小少年身上窥见未来的影子。

他练刀时再不会偷懒敷衍了事,念书也不再仗着聪明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挨罚的次数越来也少,罚跪神龛更是再也没有过。只是每过三日,他总要主动去跪一遭。荧知道他这是在怀念姨母。

没过多久,小少年十岁的生辰便如期而至。

荧以往看小说,无论哪一家的少主过生辰,起码都是大摆宴席,交好世家送来的贺礼如流水一般。而眼前这场生辰宴,或许是因为雷电真刚刚过世,雷电家家主和少主都无心交涉,家宴上只有三人,与山肴海错的菜品相比,显得有点儿落寞。

吃完撤下宴席后,日头正值晌午,十岁的国崩正要退下,却被雷电影叫住。

他回身,散落的紫发被长风吹起,日光洒在上面,小少年歪了歪头,唤她:“母亲?”

上好的沉木梳子顺着宛如绮罗的头发向下,一梳到底,纤瘦到血管凸显的手规矩好四散的发丝,露出他微红的耳尖儿。

荧看向小少年跟前的铜镜。钴蓝被蒙上一层老旧铜色,却掩不去其中的新奇和孺慕。

分明喜形于色,可他偏要嘴硬,哼哼两声问道:“向来男子都是十五岁束发,你怎么非要现在给我束呢?”

八重神子遥遥站在旁侧,代替雷电影回答:“这是提前演练,免得你十五岁时自己不会束发。”

他不解:“到时候也是母亲给我束发。”意思是何时用得着他自己动手。

“嗯……”狐狸耳朵抖了抖,她微笑,语气轻快又莫名不舍,“那你就当,是你母亲忍不住了吧。”

低垂着眉眼专心梳发的女人对他们的叽叽喳喳充耳不闻,自顾自将打理好的发拢成一束,缓慢又生疏地往前靠了靠,几乎要同他脸贴着脸。

她抬眸,用那双与他几乎如出一辙的美丽眼睛描摹过镜中略显僵硬的小少年,语气柔和地问道:“要高一点,还是低一点?”

微讶的目光落在铜镜中她的脸上,他渐渐放松下来,纤长的睫毛颤了一下,像停栖在梢头的蝴蝶离开前的展翅。

他说:“高一点。”

“好。”她笑了。

在她弯眼的那一瞬间,荧看到她眼角不知何时堆起了浅浅的皱纹,细密犹如腐木上拉出的蛛丝。

而铜镜里,少年的脸稚嫩宛如新生。

荧这才发现,雷电真的去世好像压垮了这个威严的女人,将她的脆弱毫无防备地揭开在众人面前。

雷电影将一条雪色无瑕的丝带从袖中捧出,小心翼翼,仿佛从永夜中捧出一线熹微的光。素手将发带扎紧的瞬间,有什么东西在黛紫色的眸中闪动了一下,让她右眼下的那颗痣看上去如同泪珠一般。

荧和他们一起看向镜子里的少年,高马尾梳起,发顶上露出了一点儿白色的发带,像一只雏鸟,敛翅匍匐在上面。

除了脸上的稚气和希冀,他几乎与她印象中的散兵完全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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