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宿辰宇那张脸压根引不起顾时任何心理波动。由于高度的警惕,顾时已经感受到宿辰宇微微触碰自己的精神力末梢,给予自己精神力错误的指示。
宿辰宇的精神力比现实中的他高的多。现实中顾时着了宿辰宇暗道,都是因为日常中并不会时时刻刻竖起精神力防护。但只要高度集中精神力,都能摆脱掉控制。
现在哪怕顾时全力抵抗宿辰宇的精神力,他心中依然无法控制产生“信赖”、“喜悦”等心情。这证明他已经被宿辰宇深度影响却无法摆脱了。
顾时的大脑暂时还能压抑这些情感。现在最重要的是拉开距离,让精神力影响随时间消退。
“宿辰宇,我好像没有惹你吧?”顾时努力撑起厌恶的表情,转身离去。
顾时的手被宿辰宇拉住了。或者说现在的宿辰宇更像一个绑架犯,他一只手把顾时像自己拉近,另一只手如铁钳般捂住顾时的嘴:
“别紧张,我们找个僻静处谈谈。”
顾时瞳孔收缩,下意识呼唤Second报警。Second没有应答,顾时想起回忆里应该是Tour,但呼叫Tour也石沉大海。
我精神力和光脑断连了?顾时下意识看向手腕处发光的环状光脑,环状光脑由于不在大脑内部,需要精神力连接才能通过思维控制。宿辰宇也看见了,他“咂”了一声,顺手给顾时摘了下来。
顾时惊恐地瞥向他。“别害怕。”宿辰宇压低声音,靠近顾时的耳朵:“我真有事和你聊聊。”
“已检测到目标对象,现在开始捕捉溢散精神力。”Second的机械音突然在顾时脑内响起,它使用的并不是处理后顾时的声音。
“Second?Second?”然而顾时呼唤Second再次无果。
宿辰宇把顾时带到了礼堂外的花园回廊里。顾时查看四周,发现这里是S工大内部那个著名的音乐礼堂。
该礼堂一直被誉为S工大约会圣地。礼堂外故意被布置成前文明音乐大厅的场地,原本是舞台的地方坐落着高大的复古礼堂,显得正式而神圣。若是在天气晴朗时可以看见蓝天下振翅而飞的白鸽,和用与礼堂白色围墙相得益彰的绿植。
顾时有些震惊居然使用的是这个地标性建筑。转头一想这是一个校友会,说不定还是学校主动发起的,场地是音乐礼堂不奇怪。
宿辰宇放开了顾时,顾时想跑,但身体和灌了铅一样。顾时意识到通过长时间和自己接触,自己完全变为宿辰宇的囊中之物了。
但好歹嘴还可以动:“宿辰宇,我记得和你没什么过节吧?”
宿辰宇忽略了顾时的质问,直接询问他:“在研究所的生活怎么样?”
顾时的嘴不受控制地张开了,混着顾时惊愕的表情。这次可不是顶号了,就是身体听见宿辰宇的命令,自然应答:“很好,进展一切顺利。”
宿辰宇皱起眉头,这不是他想要听的回答。在他看来,醉心于研究的【顾时】不应该对顾汾商业上的合作了如指掌,这会使【顾时】分心。
顾时无语地想:我想骂人了。闹出绑架的架势来这一出,谁会相信你只是来关心工作情况?可惜顾时在这里报不了警,不然非得让宿辰宇尝尝什么叫牢饭的滋味。
顾时看着宿辰宇那张带着不满的脸,拳头握的越来越紧。顾时突然反应过来,他能微微动作了。而宿辰宇依然若有所思,没有注意到顾时的异常。
顾时默不作声,积蓄着力量。宿辰宇开口:“你甘心么……”顾时立刻跑开了。留在原地的宿辰宇却被顾时的行动震在原地,这是宿辰宇印象中第一次自己的能力失效。
所以宿辰宇甚至忘了追顾时回来。顾时本以为顺着花园里的路可以直接离开音乐礼堂,却发现这条路跑了一圈又好像快绕回去了,已经可以隐隐约约看见礼堂的轮廓。
顾时皱了皱眉,看了看自己脚上的皮鞋,和衬衣上的装饰项链,选择踩踏草坪。音乐礼堂只有一个刷卡进出的出口,如果没有意外,应该正对着礼堂大门。因为只有这样,来访者才会第一时间看见这个音乐礼堂的美丽。
而顾时不确定宿辰宇会在这条路出口守株待兔,还是紧随自己之后。他只能通过破坏绿化这种方式来靠近出口。
在逃跑过程中,顾时通过密码打开了Second的操作界面。
顾时怀疑这个Second不是自己的Second,而是这个【顾时】的。因为这个Second的操作界面非常简陋。联想它之前单调的电子音,顾时有了猜测:
这个Second通过顾时的眼睛和大脑,收集外界信息、读取顾时的思维,来完成它的深度学习,从而训练出一个“顾时”的集合体。现在它功能简陋,证明这个【顾时】可能是最早得到它的人之一。
而它的能量来源暂定为宿辰宇。正是它搜集了一部分宿辰宇散佚的精神力,才减弱了宿辰宇对顾时的控制,从而让顾时暂时摆脱了宿辰宇。
顾时停下了脚步。绿化过于优秀的深夜园林里此刻只有虫鸣声,格外幽静。顾时忽然不合时宜地思考哲学问题:他所了解的【顾时】现阶段都是死于非命,那么他现在前往的出口真的是生路吗?
也许还涉及一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是【顾时】莫名其妙不去出口折回死于非命,还是因为顾时为了防止死于非命远离出口而导致【顾时】死亡。
如果回忆里没有这个行为,那么我会失去身体的掌控权。联想前几次经历,顾时有了决定:继续靠近出口。如果【顾时】并没有决定往出口,那么顾时现实大脑里的Second会“纠正”的。
果然,在顾时向出口方向再前进几步后,听到出口处传来环状光脑的消息声。顾时压低身子,借着植物遮盖住自己的身影观察:宿辰宇在出口处,拿着【顾时】的环状光脑。
不用Second纠正,顾时都知道此刻出口是没法再去了。顾时捂住可能发出声音的项链,小心退回绿化带中。
由于这里模仿音乐厅的阶梯布置,位于出口处的宿辰宇可以居高临下看清所有动向,这对顾时非常不利。顾时只能选择爬满蔓生植物的回廊,遮挡住自己的身影,回到礼堂去。
但回到礼堂也有弊端。由于学校并不是酒店,不能长时间提供可以单独休息的房间。而独自前往现在可能无人的更衣室或是厕所,很可能会让一切都白费。
顾时看了看自己皮鞋上的浮土,也顾不得自己面子,走近了礼堂。顾时知道那些藤蔓并不能完成遮盖自己的身影,宿辰宇多半已经看见自己了。但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能像刚才那样把顾时拉走。
果然,一进门,瞬间有人迎上来关心了:“学长,您这是上哪里去了,鞋上全是泥。”来者有着栗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像是湛蓝的天空。
【顾时】没有代答,来人又堵在门口,顾时只能回答:“去了趟花园。”【顾时】不说话,他也不认识,但这人确实看着有些眼熟。
那人听了顾时回答,半开玩笑地抱怨:“学长,怎么那么生分啊。我是严施光啊,本科毕业设计还是您指导的,现在想考入您所在的研究所,想问问情况。”
顾时了然,难怪看着眼熟。严施光,不就是严肃的儿子,那个郑霁所说和自己竞争发言人的对手。但顾时没想到,居然在回忆里先一步见到本人。
但现在不是指导的时候,顾时也没在研究所工作过。顾时借口自己还有急事,想摆脱严施光。
严施光似乎不太会看眼色,看见顾时往大厅内走后又拦住了他:“学长,有急事的话应该走大门,您应该这里面没什么可以述旧的人吧。严肃说今晚没您认识的人。”
顾时真是服了严肃了,他想让【顾时】帮他好儿子干事可不可以提前联系,而不是神叨叨地告知自己的基本信息后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让严施光来纠缠自己。
严施光这个情商也比顾汾还差劲。自己那么说明显就是不想再多聊,这么死缠烂打除了惹人生厌有什么用?
“学长,您的鞋实在太脏了,我们去那边擦擦吧。”严施光锲而不舍。顾时有些不耐烦,宿辰宇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追来,自己还在这里和严施光扯皮。顾时还背对着门,宿辰宇甚至可以来一个开门杀。
严施光是Alpha,恐怖干不过作为Enigma的宿辰宇,而他又牢牢封锁顾时的所有去路。顾时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先不要站在大门口。
看见顾时态度软和,主动往一个人员较多的休息区走去,严施光立刻让开了路,追着顾时走:“学长今天是心情不好吗?上次我们明明聊的很开心。你上次说……”
顾时敷衍地“嗯嗯”,而这一点也没打击严施光的热情,他源源不断地诉说着,顾时逐渐从他的话语里拼凑出一件事的前因。
大概就是,顾时当初能去这个研究所,除了自己导师的名气,还有严肃的推荐信。严肃能被自己的牛马们在背后骂死,还有络绎不绝的人上当受骗,还是江湖地位够硬。与研究所多有合作,自然能帮忙推荐人。
出于这个人情,【顾时】自然在他的请求下,和他儿子保持联系,解答一些技术上的问题。四舍五入,严施光和【顾时】也算是朋友。
真的算朋友吗?顾时拿起桌上的酒精湿巾擦了擦皮鞋。这估计是学生会布置的,无论是桌上的炸鸡蛋糕,还是奶茶可乐,还是消毒湿巾,充满了学生联欢会的气息。而不是什么高大上的校友会。
严施光忽然询问顾时:“学长您下个月就要结婚了么?我好提前给准备礼物。”然后开始缠着顾时不太责怪他刚才的行为,因为他害怕顾时不会回答他可能有些冒昧的问题。
对于顾时来说下个月结婚确实有些冒昧,但对于【顾时】来说肯定不是。顾时不理解为什么这个问题严施光不能在星网上问【顾时】。
严施光开始了他真正冒昧的问题:“您这几天都不怎么回复我消息,是因为席荣吗?听说您现在项目的初始动机也是因为席荣。”
他在说什么,顾时被里面的信息量震碎了,他开始怀疑自己的阅读理解能力。之前宿辰宇不是说【顾时】是顾汾夫人吗?怎么在严施光口中,席荣更像是【顾时】的伴侣。
严施光误会了顾时眼里的震惊,将之理解成了隐忍的愤怒。他连忙解释:
“我很荣幸加入学长的工作室。就是有些疑惑而已。工作室有传言说您这个技术就是针对席荣学长当年的死因,要做人体实验。所以我就想问问到底是不是这样,毕竟关乎我的底线。”
【顾时】终于出现了。他有些焦躁地抚上自己的手腕,才想起环状光脑已经被宿辰宇拿走了。而一旁是有顾虑的后辈,他必须先将他安抚下来:
“没有,不是你想的那种人体实验。毕竟这事关精神力,也就是关系到大脑。如果要出结果,到最后一步我们才会合法有偿地寻找志愿者。没到最后一步前,都不会直接在人体上进行实验。”
严施光松了一口气,看样子他真的很害怕加入了黑心工作室。可【顾时】的解释还没有结束,或者说【顾时】也有疑问:
“我不认识席荣这个人。”
顾时傻了。【顾时】说这话的时候就没有犹豫,斩钉截铁、无比笃定。而刚才顾时听见严施光说席荣死了,都是惊愕不已,心说不会又是被自己气死的吧。
顾时想到这个世界【顾时】都要和顾汾结婚了,意味着【顾时】恐怕也接受了顾家那群破规矩。要是席荣知道,和【顾时】吵两回架又一口气提不上来也不是不可能。
不可否认席荣作为知晓顾家和顾纪年当年的事的人,反对简直顺理成章。俗话说外人少掺和家务事,但明知要成为小丑还要去劝分的一般都是真的关心。如果这里的席荣也是被气死的,顾时自己都不知道怎么面对现实里的席荣了。
但看【顾时】的反应,不是被自己气死的就好。
严施光也愣住了。他眯起眼睛看着【顾时】,仿佛他眼前站着一个假货。严施光又环视四周,尽管这里人不少,但每个人都在干着自己的事,似乎没有人在偷听【顾时】和严施光的谈话。
严施光确认不会有人为了攀关系和顾汾打小报告后,才小心翼翼地对着【顾时】说:“学长是去清洗了记忆吗?太痛苦了也可以理解。您当年和席荣可要好了,为了帮他甚至去上本科生的课程,就为了期末给他画重点。”
【顾时】若有所思。严施光看见【顾时】没有被突然刺激回归的记忆冲击大脑,才又继续说下去:“您以前说过,您对席荣那么好是因为您高中那会儿因为家庭原因只有席荣一个朋友,您很感激席荣一直帮您。不过您和席荣曾经的相处一点也不刻意,大家私下里说您们早晚要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