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时打开了灯,看来只是单纯的海鸥抱枕,只是他对宿辰宇过度防备了。顾时坐回自己的座位,开始收拾明天去答辩的材料:实体光脑、身份证和学生证。
身份证早在顾时与席荣分手时,席荣就将它还给了顾时,所以身份证就在顾时包里。但学生证……顾时很确定桌面空空荡荡。
按照席荣的说法,知道顾时昏迷后,他就立刻找楼下阿姨登记了钥匙来开宿舍门,之后也没给顾时整理,拿了身份证就走了。但现在桌面非常整洁。
顾时一边在脑内给席荣发消息,询问他之后是否又来过宿舍;一边打开衣柜,那个装证件的包跃入眼帘。打开一看,里面的证件甚至叠放的整整齐齐。
这不是顾时的习惯,多半也不是席荣的。顾时很难相信席荣那个爽朗的性格会又特地来他宿舍一次只为了把证件给他收纳整齐。反倒是宿辰宇有这么细心。
席荣确实没有再来过顾时宿舍。顾时看着席荣回复的消息,一股凉意漫上心头:宿辰宇不仅给顾时整理了,甚至给顾时放回了他习惯存放证件的地方。
就靠第一次见面时,就是顾时当着宿辰宇的面取身份证看病那一次,宿辰宇就记住了。所以第一天顾时的脊背发毛确实不是顾时疑神疑鬼,宿辰宇真的一直在盯着他。
顾时心情沉重地将学生证也放在包里。虽然他今晚本来也不打算在宿舍住,但宿辰宇此刻已经变成了定时炸弹,需要顾时抽时间考虑拆除的那种。
顾时今晚打算住在月亮湾的学校招待所,方便明天一早去答辩现场。S工大今年作为“光年杯”的S市分站,将答辩地点设立在了致远楼7楼的多功能教室处。
顾时认为除非是已经上报地点,学校无法随便更改,否则学校执意选择这个刚死了人、电梯刚坠落还有人进医院的地方,还是有点不信邪在身上的。
在路过楼下宿舍阿姨的值班室时,顾时下意识询问阿姨,怎么申请换宿舍。如果能换宿舍,也不用考虑怎么和宿辰宇面对面理清童年误会和现在边界的话题了。
阿姨表示除非顾时有和他对换的人选,否则是不行了。今年尽管学校扩建了宿舍楼,但很快所有的房间就住满了人。今年因为房源紧缺,甚至出现了本科生与研究生混住、ABO三性混住的奇观。顾时想这学期换宿舍的愿望只能落空。
等顾时到达月亮湾,已经晚上9点。这个时间已经没法借用设备读取Second的数据流了,顾时只能明天答辩结束后顺便在致远楼使用设备。想起宿舍阿姨说的房源紧张,顾时有些担心招待所也住满了人。
但幸好月亮湾那边的招待所还能住,否则顾时今晚还得出去写一个旅店。
招待所在那个校内材料厂旁边。顾时等待自助机器办理入住手续时,打量着墙上已经泛旧的宣传栏。招待所本身就是材料厂的宿舍楼,但在这个小厂越来越无法承担生产重任后,这个宿舍楼也就不再住工人,而是和材料厂一起“转型”:材料厂作为学生教学基地,宿舍楼就变成了招待所。
跟随招待所的机器人,招待所一路过去走廊都贴着和酒店一样的墙纸。顾时住的114房间是单人间,由过去两间宿舍打通,看着十分宽敞,连床都是1.5米宽的,只是设施有些陈旧。顾时看了看,衣柜抽屉里还有肉眼可见的灰,要是真打算长久住,怕是还要自己打扫。
但顾时只打算住一夜,确认床品没有异味后,就可以洗澡休息,养精蓄锐准备明天一早的答辩了。招待所虽然陈旧,但墙壁显然用了心:在内部的墙厚实的光脑信号都接收不良;而靠走廊那面的墙薄的惊人,顾时快零点时还能听见人粗重关门后洗澡的声音。
也许致远楼确实是一个靠近就开始晦气的地方。凌晨时分,顾时便被月亮湾的雷声吵醒了。靠窗的地方甚至被惊雷前的闪电照射的亮如白昼,窗外下起泼瓢大雨。
在这哗啦哗啦的雨声中,顾时短暂清醒的大脑依然分辨出来其中不和谐的水声:隔壁怎么还在洗澡。但顾时的大脑不允许顾时多思考其中的不合理,很快再次陷入深度睡眠中。
顾时良好的睡眠让他没有听见那四声敲门声,自然也没有机会使用门口的猫眼看看外面了。招待所的机器人屏幕上显示报错,在顾时没有回应后,机械地去敲隔壁的门了。
叫醒顾时的是郑霁突如其来的大嗓门。“不好了,牢顾。严肃,严肃啊!”顾时被通话里郑霁的鬼哭狼嚎震的一个机灵,整个人都清醒了。一看时间,才早上6:30。
“你冷静点,什么严肃。”顾时说完都自觉说错话了。严肃,不就是纪晓梅的老板,和顾时那个多事的恶毒导师嘛。
郑霁一股脑给顾时倒了出来。大概就是,严肃虽然事多钱少压榨他的牛马们,但确实整有些水平在身上,所以这次他也是考官教师之一,还不避嫌。
“你不知道,他以前有个研究生。4月毕业了,还要一直留在实验室直到6月,就为了留下来给他倒水!小妹他也最喜欢刁难最喜欢骂,我们今天和小妹在一块,比赛怕是要黄了!”
说到纪晓梅,顾时忽然想起他们同组的花玙文也是严肃的学生,他边起床穿衣服准备出门,询问郑霁:“花玙文来吗?”
给郑霁提个醒,别到时候当场和花玙文在台上干架了。
对面的郑霁一下没声音了,仿佛忽然想起比严肃是考官和纪晓梅导师是严肃更可怕的事。顾时许久才听见一阵“嘟嘟嘟”的忙音,估计对面的郑霁要么吓晕了,要么因为嚎叫惹到路人被打死了。
顾时到达致远楼的速度很快,但由于不久前的坠落和梦境中电梯的猛冲,顾时最终选择了走楼梯上7楼。这使顾时延迟了几分钟才到达答辩现场。
候场室内坐着许多候场人,无一例外不是全S市及其周边的优秀学生。顾时在一群黑色白色正装间寻找了许久,才找到面无表情的纪晓梅,和她的前男友花玙文。顾时还没落座,先收到了纪晓梅的消息。
纪晓梅:“不好的消息,他一点也没准备。”顾时想起郑霁提起的消息,和记忆里纪晓梅在没有比赛任务时随时带着实物光脑做严肃项目的身影,还有花玙文是严肃的预备役牛马时,顾时的冷汗也下来了。
顾时还想起,他和郑霁因为林景的住院也由严肃代为管理,理论上现在也是严肃的学生。也就是说,现在他们小组全是严肃的熟人。一个全国赛事没有避嫌,这正确么?至少不能让严肃放肆吧?
顾时、纪晓梅、花玙文,三人沉默地坐在一排。当然星网上三个人聊的火热:
郑霁不出意料已经开始悲观地认为他们四个将会因为花玙文的无知泪洒赛场,开始分别向纪晓梅和顾时释放情绪。
纪晓梅眉宇间的不耐烦越来越明显,当然谁在一个有导师和前男友,旁边还有两个人喋喋不休的时候都不耐烦。
顾时这边叫郑霁别在厕所罚站了,一会儿有的是时间罚站;那边问纪晓梅这样真的不需要自己坐中间把她和花玙文隔开。最后想起还要读取Second的数据,恨不能立刻结束煎熬。
顾时在台上的时候就老实了。在严肃打断他们试图救场,并且指名道姓让花玙文上前描述他们报警设置的时候,三个人都老实了。
这个问题很简单,因为他们用的就是最基本的到点触发。麻烦的是,花玙文只出钱而不过问实验情况。
顾时悄悄往后面挪动,调出方框图,希望花玙文懂得他的意思。这次答辩不禁止现场演示,因此只要看得懂方框图就能基本复述,哪怕是失忆的顾时都能快速掌握。
现场还是一片沉默。顾时已经考虑当初是不是应该把自己的住院单改为花玙文名字才好。终于另一位外校教授打破了僵局,询问郑霁一个问题:
“你是队长是吧?当团队里有人失职,始终没法完成自己的任务时你会怎么做。”
好家伙,简直明示了。在答辩场上被问出这种与项目无关问题,基本和奖项无缘了。
郑霁黑着脸表示,如果有同学自告奋勇接下了某一方面的工作,也很努力,但实在没法完成任务,大家会一起分担了更难的工作,让该同学做更简单的工作。这是没办法的事。
还算合适,没有什么火药味。该教授转而询问纪晓梅,如果她是队长会对此吸取什么教训。顾时认为,这教授也该去干扫雷工作,选的人选都如此微妙。
纪晓梅如同她自己在实验室坦诚那晚一样,性格脾气确实有些爆。她毫不客气表示,自己以后会合理评估坦诚、合作者自身的能力、及时的风险评估什么的重要指标,从而保证最终成果质量。
火药味逐渐上升。尽管他们在严肃提问警报的时候,就意识到如此简单的问题出现简直是不详的预告。但现在才算是真正的鸣响丧钟。
顾时可以看见,主考官早就闭目养神,不再听台上的发言了。而那位提问郑霁和纪晓梅的外校教授虽然一脸严肃,但她完全没有做任何打分记录。另外两位坐在边上的考官更是早已神游天外。至于严肃,他翻了翻资料表,推了一下反光的眼镜,在静默中发声。
“我看你们的报名信息,一个博士生,两个研究生,一个准研究生,配置不错。做的是温度控制方面的,有的人却连最基本的都不了解。一个二个我看都像是在梦里,和本科生参加水赛一样,都不知道怎么敢上台。”
严肃冷笑一声,犀利地提问:
“那么顾时,你加入这个项目是为了什么?你未来的规划是和这个比赛相关吗?”
“或者我换个说法,我也不想提问有人浑水摸鱼的团队,我们就这样打发时间吧。你就长话短说,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严肃的提问咄咄逼人而又与比赛毫无关系,这样顾时他们被刁难还连比赛基础分都拿不到。严肃的态度很恶劣,却好像也符合在座每一位评委的态度。
他们不想让滥竽充数的捧起“光年杯”,哪怕只是校奖级别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