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顶要紧的人物,却不是我们飞仙楼的小倌。三个月前,他带着许多金银来到飞仙楼,在三楼租了一间屋子,每日只有上去打扫的人方能进入,也不招姑娘陪伴,只是每日三餐让人送到门口,还有西域的葡萄酒。”桃红怕他误会,所以就多补充了几句。
三个月前?边歌暗自在心里数了数日子,三个月前的初夏时节,正是她在扶摇山捡到深受重伤的郁栖川的日子,不会这么巧吧?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事边歌必须得查清。
她拉着桃红的手,往桃红手里塞了十文钱。
桃红咬着嘴唇皱着眉,将边歌塞给她的钱还回去,她自然是知道边歌虽然是大夫,可是平日里赚的钱不多,杏林堂是抚冥镇上出了名的穷医馆,一般的有钱人都不会去她那儿看病,只有生活所迫的人才回去,比如她们这些飞仙楼里不出名的可怜的女子,比如大街上的乞丐。
“边大夫,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能收你钱,真的不能,你拿回去吧。”
“好妹妹,这是给你的跑腿的费用。昨日我跟那人见过一面,他叫我今日来找他,你帮我去跟他通报一声,他必定会见我的。”
桃红还是把钱塞回去给她:“边大夫,你是个好人,更是个好大夫。我知道你杏林堂赚的钱也不多,这些你还是拿回去吧。我帮你跑腿,收不得这些费用。这些年你为咱们姐妹看过多少病,救过多少命,咱们感激还来不及呢!”
飞仙楼里的姑娘时常有个头疼脑热的,都会请边歌来瞧瞧,有时候手里头的钱润不开,让边歌宽限些时日,边歌虽然爱钱,但也不会计较。
“好吧,那请妹子帮我去通报一声,就说昨日跟阿贤一起的大夫想见见他。”
桃红走了之后,剩下的一群姑娘继续站在门口招揽生意,也并不会过问边歌的私事。站在最前面的姑娘喊得有些累了,她坐在石阶上休息了一会儿。
大约半柱香的功夫,桃红回来了,她笑吟吟地说道:“胡公子在三楼右手的第一间等你。”
“好。多谢你了。”
正当边歌要进去的时候,桃红拉住了边歌的手,脸上有些担忧的神色:“边大夫,小心点。我刚刚上去跟他说的时候,他有些不悦。”
“放心吧,我能应付好。”
边歌进入飞仙楼的大门,穿过圆形天井,上了楼梯,楼梯扶手上到处都是雕刻的莲花纹,精美而又华丽。上了三楼,倒是变得清净了。三楼是雅阁,没有管弦丝竹的声音,站在栏杆往外看,能看到半个抚冥镇的情况。
只因这座飞仙楼比抚冥镇周边的其他民居都要高了一层,在飞仙楼周围的房子都是一层为主,少部分是两层。就算是一些有钱人的院子,也是两层为主。飞仙楼的建设者据说是一个来自平城的富商,他在平城待不下去了,就带着全身的家当来到这里建立了一座飞仙楼。
边歌来到三楼右手第一间,门口挂着一个灯笼,灯笼上点缀着工笔梅花,门上都是精细的雷云纹。她抬手敲了三下,直到里面传出一声慵懒的“进来”他才拉开木门。
里面的布置却没有他想象中的华丽,地面放着一张四方矮脚案桌,地面铺着一张草席,背后的墙壁上挂着一张汉宫仕女图,仕女图的下方是一张半人高的紫檀木案桌,案桌上放着一个白色瓷瓶,里面插着一朵半开未开的梅花。
紫檀木案桌的中间放着一个青铜色的兽首香炉,香炉中焚烧的是近日来在抚冥畅销的醉春风,这种香料是混合了中原和西域的香料,能令人安神袪邪,放松身心。炉中升起一丝丝白烟带着沁人心脾的香味弥漫了整个屋子。
矮腿案桌上放着三个菜肴,分别清蒸鱼,红烧排骨,烤羊腿,羊腿是切好的,按照羊腿本来的样子摆放在盘里。案桌后面斜卧着一个黑衣黑发的男子,一头长发像洪水一样肆意流淌在地上,男人的双眼正微微闭上,似乎在闭目养神。
边歌放轻了脚步走到斛律霰面前:“斛律兄?”
“坐。”斛律霰的双眼睁开,一双桃花眼顾盼生辉,哪怕只是似有若无地看一眼,也让人惊心动魄。他依旧保持着斜卧的姿势,没有动,右手支着头,胸口的衣襟大敞,一直敞开到腹部,完美的腹肌和胸肌隐约可见。
边歌跪坐在席子上,对方面前有一个空碗,是用西域的和田玉做的,青翠欲滴,旁边有一壶紫红色的葡萄酒。
“斛律兄,昨日给你下药真是对不住啊,今日我特来道歉。”边歌说着直起身子拿起右手的酒壶,给对方的玉碗中斟了酒,双手挪到斛律霰的面前。
斛律霰没有说话,边歌也没有说话,屋子里陷入了一阵长久的缄默。终于还是边歌忍不住了:“斛律兄,难道不原谅我吗?那我自罚一杯?”边歌在这里有些尴尬,就往自己的碗里也斟了一杯葡萄酒,举起来朝斛律霰道歉,然后仰头喝了一口,味道浓郁醇美,但是容易上头。还没喝完一碗,她就觉得全身发热,但是为了打探到情报,还是捏着鼻子喝下去了。
“斛律兄,我已经喝完了。”她把手中的碗倒转过来,专门做给对方看。“够诚意吧?”
斛律霰从地上起来,右腿支起来,右手搭在腿上,一副极其随意悠闲的样子,朝面前的葡萄酒抬了一下下巴:“这碗也喝了。”
边歌看着斛律霰面前的葡萄酒,犹豫了一会儿,反正一碗也是喝,两碗也是喝,再喝一碗应该没什么关系。她端起葡萄酒再一口饮尽。两杯酒下肚,她已经是面红耳赤了,勉强能保持清醒和人交谈。
“斛律兄,这碗我也喝完了,可以原谅我了吗?”
斛律霰的桃花眼盯着她似乎在犹豫:“昨日你给我下药就算了,还把我随随便便扔在一个客房里,你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吗?”
“什么?”边歌的意识有些混乱,他摇摇头。
“昨日你们走后,一个喝醉酒的嫖客闯进屋子,差点让我失了身!”
什么?边歌打了个嗝,肚子里的酒气冲着头上来,她爬过去,爬到了斛律霰的身边,抓起对方的手腕把脉:“没有啊,你现在还是好好的。”
斛律霰甩开她的手:“是啊,要不是我是个习武之人,身强体健,恐怕那贼人就要得逞了。所以,你该怎么补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