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多谢白姐,下次有空再来看你。”
“端午白姐准备包粽子,到时候送你一点!”白三娘朝他们的背影说道。
“好,谢谢白姐。”
两人出了白记当铺,边歌将玉佩直接塞到郁栖川的手中,反复叮嘱:“以后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再乱去当东西。”
郁栖川只是点头答应。两人在大街上走了一会儿,路边有一个卖糖人的摊子围满了小孩。摊主是个年近花甲的老人,正佝偻着背做糖人。架子上插着五六个已经做好的糖人,有花、树、熊、老虎、月老……
他想起在草原上娘亲给他讲过中原的好吃的东西,其中就有糖人,娘亲说这种东西甜甜的,用糖油做成,还有一种焦糖味。
他不由得站在摊前多看了几眼,孩子们指着糖人一人拿走了一个。
边歌凑过来:“怎么?你想吃?”
郁栖川点点头:“我娘亲跟我说过糖人。”
边歌抬手从怀里摸出一文钱:“老伯,来一个糖人。”
老伯接过钱:“你们要现做的还是已经做好的?”
“不用麻烦,我随便一个就可以了。”郁栖川想省一点麻烦,直接吃现成的就行了。
边歌拦住他,继续问老伯:“现做的什么都可以吗?”
“什么都可以。”
边歌笑了笑:“做一匹狼,要对月长啸的那种!”
“好,两位请稍等。”
郁栖川转头惊讶地看着边歌: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老人随人年纪大,眼睛也不行,但几十年的经验在那里摆着,手指灵活,不一会儿就将热好的糖油浇灌在板面上,糖油所过之处留下一条棕褐色的轨迹。一眨眼的功夫,一匹对月长啸的狼就做好了。
“好了,两位。”老伯举起糖人。郁栖川惊讶地看着老人手中栩栩如生的狼,一时间竟然忘了自己要干什么。
“接啊,愣着干什么?”边歌看他发呆,用胳膊肘戳了他一下。
郁栖川这才回过神来,接过糖人,他没有着急着吃,而是看,再放到鼻子前嗅嗅,真的是甜甜的,还带着一股烧焦的味道。
“干什么?这东西要吃了才知道什么味道。你光用鼻子闻是闻不出来的。”边歌看他的样子,觉得很好笑。
谁知道下一秒郁栖川把糖人送到他面前:“你先吃。”
“你怕有毒吗?”边歌问。
“不是,你是主人,你先吃。”郁栖川真诚至极,眼神澄澈,不带一丝杂质。
边歌心里仿佛打翻了五味瓶一样,酸甜苦辣咸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当年娘亲给他买糖人,她可是自己自顾自地吃了,从来没有考虑过娘亲吃不吃。霎时间,她鼻子有些发酸,但还是尽量克制住了,张口咬了一点。
“嗯,味道比我小时候吃的差一点,我消失吃的也是老伯做的,可能他年纪大了手艺退步了。”边歌咬完之后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郁栖川心满意足地跟着,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咬着手中的糖人,心里却比舌头感觉更甜。
走了一会儿,他发现这条路不是回杏林堂的路,但他没有开口,只是跟着边歌一直往前走。边歌带着他来到张大爷的清风酒坊。
里面座无虚席,平日里的熟客都习惯到此地来喝酒,席间还有几个守城的士兵,趁着换班的时间赶紧来张大爷家喝点小酒解解馋。
“张大爷,来一坛上次的竹叶酒。”边歌举着受伤的右手招呼柜台后面的张大爷。
“哦,来了。一坛竹叶青,五文钱。”张大爷从墙角抱了一坛竹叶酒,慢悠悠地走过来,放在柜台面上。
“边大夫!是你啊!”张大爷走近了才看清来人是边歌,“好久没见你来了,是端午到了吧。”
“张大爷还真是懂我。端午快到了,预备点酒过节呢!”边歌从怀里摸出五文钱放在柜台上。
张大爷推回去:“边大夫,我不收你的钱,这坛酒送给你。”
“这怎么行呢?我开医馆治病救人,也收钱啊。您一老大爷开酒馆,我一个年纪轻轻的人怎么能白拿您的酒呢?您就收下这些钱吧。”
张大爷眼中充满了落寞:“当年我在战场九死一生,要不是你及时来照顾我家中即将生育的妻子,我实在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光景。”
“过去的事就别说了,向前看,好生将养,您还能活个几十年呢!”边歌放下钱。
“说来也怪,边大夫,我年轻时争强好胜,想挣更多的钱,想在战场上杀敌出人头地,现在却没有这些想法了。反而庆幸自己成了废人,一辈子在这座小城平平安安的。”
“此一时,彼一时。张大爷,不用想太多,活一日,酒一碗,是占了阎王爷的大便宜。总好过一些妻妾成群,金银成堆,自己却无福消受来的好。”边歌抬手叫郁栖川拿好酒。
“还是边大夫说的在理。”张大爷指着她的手,“边大夫,你的手怎么了?”
“哦,前几天处理一个伤员,不小心划伤了,不碍事的,差不多快好了。”边歌离开清风酒坊。说起了张大爷过去的事情。张大爷年轻的时候可是有大志向的,整条街就属他的兵龄最长,足有二十多年。他算是上天眷顾的一种人,每次上战场都只是负伤而已,没有丢掉性命。
他的妻子张氏在家待产,接近临盆那天出现了难产,街坊邻里找到我,我当时也是个没经验的年轻大夫,但当时他们也找不到大夫,我也只好硬着头皮上。当时足足忙了三天三夜,才保她母子平安。”
“公子,很厉害。”
“恐怕也是她命不该绝吧。她的孩子很机灵,嘴也甜,一有空,就会拿他家的酒来跟我一起喝。喊我边哥哥,还说要跟着我学医,治病救人……”边歌回忆往事,仿佛就在昨天。
郁栖川在旁边听着,但是每次路过清风酒坊都只有张大爷和张氏在哪里忙碌,并没有看见他们的儿子。“后来呢?”
“后来,他儿子也上战场了,没有再回来。”
“对不起。”郁栖川抱着酒坛子。
“没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不说远的,单就是城外,也是每天都有人死,有时候一死还是一大片。如果每死一个人就要流一滴泪,哪有这么多眼泪来流。”边歌平静地说道,但是他语气里流露的悲伤却掩饰不了。
回到杏林堂,日光正灿烂,门外的大街热得像火炉一样,草屋顶上漏下好几束日光。
郁栖川抬头看着破烂不堪的屋顶:“公子,漏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