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蓝。”
大约停了一两秒,才听到幸村的声音,“请进。”
天海推门,幸村正在泡热水浴,双手扶着水池两侧,神情淡淡的,不像平时会以些许柔和示人。
天海和他请假时说明了缘由,所以这两天,他大概能判断出一些事情。
他和天海翔见过几次面,除了天海在德国被“客场”来他这儿愈合伤口,被接走那次,后续还一起吃过饭。
是一个很早熟的精英人士。
天海对他哥哥的情感是不容置疑的,早在初三那年的世界杯就体会到了,时不时冒出“老哥怎么样”,当时还想,蓝和诺亚都是兄控啊。
天海叩响这扇门时,其实一切都明了了。
“阿一。”
“……”天海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将道别,同时彻底埋葬自己的梦与向往。
“有什么计划吗?”幸村打破了有点尴尬的气氛,他比较关心遭遇困难的天海有没有理顺自己的思路。
“哦,有一些初步的想法吧。”天海被分散了心思,“准备去大学进修,不是全日制的,平时更多到社里帮帮忙,先给老哥做一些秘书工作吧。”
幸村带了点笑意,“挺好。”
“所以……”枷锁被无形地化解,天海顺其自然地说出了决定。
“阿一,我要离开了。”
“猜到了。”虽然心里难过,幸村感觉天海比他还伤心,所以他维持了平和,“那这两天在这儿收个尾吧,一些资料和我跟诺亚交接,还有合同也处理一下。”
“……好。”天海拉着门把手,正要关门退出。
“蓝。”
天海霎时停住。
“这里不是束缚你的地方,所以,放轻松。”幸村话里的安慰传递给天海,让他心里卸下了许多沉重的东西。
不仅仅是团队成员的职责,还有自己给予的敦促幸村前进的责任,照顾诺亚的责任……
成年人的离别是心照不宣的默契。团队一起吃了顿饭,做个简单的回首和感谢。
聚餐回家,天海跟着诺亚进了房间。
“蓝…”导盲杖敲了敲地面,显示出诺亚内心的起伏。
“还有些事。”天海看看门外,幸村上楼了,遂关上门。
“阿一没有安排谁接我的活,所以,他可能想的是自己跟你做数据分析。”
诺亚沉默。
再多的辅助,也改变不了失明带来的麻烦。好比平时对盲道习以为常,可以像正常人看得见路径那样行走,可一旦失去盲道,就会瞬间迷失整个世界的方向。
诺亚需要与幸村形成新的默契,这其中的磨合不知道要多久。
“我的意思是,对阿一多些信心吧,诺亚。”天海说,“你可以相信他的耐心和善意,对你是无限的。”
“我知道。”诺亚回答,“有的时候,我只是对自己不满。”
当一个人想做什么的时候,残缺就显得特别拖后腿。
他们聊了些幸村的习惯和细节,什么意味着心烦,什么意味着高兴……
无论如何,这个团队的核心始终是幸村,他的成就是团队的期望。
天海开门的时候,诺亚静静地呆在那。他们都要珍惜,还未失去的。
像是天空中的烟雾为圆月笼上一层纱,整个大地都暗淡下来。
听到敲门的时候幸村正在看书,不是很专心。
“请进。蓝?”
“是我。”穿着睡衣的天海进来,幸村放下书,指了指转椅。
算一算,他和天海相识有十一二年了,尤其是这几年,他们一起出行,又住在一起,彼此的信任达到了最大的程度。
“我们还会常聊天吧?”幸村打趣似的问,“晚上打电话方便吗?”
“晚上正好。”天海蛮实际的,“白天开会、打电话什么的,我可能还接不到。”
“……”幸村像是思维瞬间卡壳,低下头,眼里流露出些许不舍。
幸村本性上是内敛的,而天海弥补了这点,他在幸村遇到难关的时候体谅而坚定地迈出那一步,在幸村有些内耗的时候察觉然后无形地化解。
如果没有蓝,他不会有现在的成就。
“诺亚的压力会变大,阿一。”天海语气里有些担忧,“你们心思都挺细腻的,经常聊聊天吧,说开了最好。”
“嗯。”幸村点点头。
突然的沉静让天海感觉到了幸村的不乐。
他希望把离开的影响降到最低。
“阿一……我和诺亚都这么认为——你不是缺了谁就不行的。”天海缓缓地说。
“就算没有我,或者没有诺亚,你也能成功。”
“团队的变动总会造成些影响,这很正常。只要…阿一,无论遇到什么情况,请相信自己。”
“网球是无法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所以,唯有相信自己。”
“我明白,蓝。”幸村认真地回应,“习惯被打破总会不适应,我将会经历一些调整。我只是希望,我们之间的友谊不会被锈蚀。”
这就是天海一直“苦手”的幸村感性浪漫的一面了,他不由发笑,“我还没走呢,你怎么就开始担心起以后的关系了!别想了别想了。”
话虽这么说,天海第二天早上已经收拾好行礼,然后做了早餐。
诺亚有点不开心,吃完饭待在客厅里,听提着行李箱下楼的沉重脚步,然后是滚轮滚动的声音。他站起来,摸索着沙发朝向玄关。
幸村帮天海提行李,换完鞋,天海望了望不能更熟悉的地方,又看向双眼无法聚焦的诺亚,然后是幸村。
“我会看你比赛的。”他笑着说,“可别把我气进ICU去。”
“我记着。”幸村回道,“真进去了我会专程探望的。”
天海好笑地拍了下幸村的胸口,几秒的沉默后,两人拥抱。
“诺亚有进展了和我说,我会来的。”天海耳语道,“希望他第一眼也能看到我。”
“好。”幸村轻轻应诺。
天海接过行李箱的提拉杆,出门前又回头看了一眼他的“伊甸园”,走向停在门口的车。
在记忆里没有过多的色彩渲染,一如他来时提着行李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