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闷气短。
若是在过去她肯定会先反省自己是不是太无理取闹了然后强行克制不满情绪,能完美掩饰到旁人根本看不出的那种,但现在,哈哈,弟弟都都被她抽得皮开肉绽,她还有什么好再装模作样的呢?
也许瑟薇拉确实应该把韦恩斯叫来,不然吉恩可能真得出个三长两短——在兰蒂芙经年累月的积怨突然找到机会发泄的情况下。
没错,她恨弟弟很久了,只是过去从来没表现出来。
她怎么敢啊?
她从很小的时候就从点点滴滴意识到弟弟金贵的很,也许是从他降生时父亲差点喜极而泣的表现,也许是她在听父母当面讨论以后领地上的一切都是吉恩的,也许还有很多个也许,总之,没错,兰蒂芙内心中有个声音清晰无比又淡定地对自己说话:我就是嫉恨这个出生时越过更年长的我拥有整个领土的孩子,我时常会想我若是男人能有他什么事儿?就算他想造反抢我的我也能轻轻松松毁了他,我很清楚我有这个能力。
出嫁前,“若我是男人”这个开头的句式在她脑海中不知循环往复过多少遍,多到她自己都模糊数不清了。
她心中仍有出人头地的希冀,虽然除了拼命做事帮衬家里之外她找不到其他途径,她也想过扬帆出海去国外发展自己的势力,可母亲拉着她一句“家里不能没有你,弟弟不能没有你”就能轻易把她钉死在这片土地上。可如今仔细一想,她最想要的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给的赞扬肯定,似乎就只有这句话,吉恩把直接拽着她去解决难题养成了习惯,他倒是唯一一个不吝啬赞美的,有时兰蒂芙替他解决了疑难杂症他会表情夸张地感慨:“还是你厉害呀兰蒂芙!我敢说父亲都想不到这个办法!”
这么一句话能让她瞬间心花怒放,可以心甘情愿再埋头苦干十年。
前十年她也的确是这么过来的,自打记事起她就积极主动替家里人跑腿做事,后来她能代劳参与的事升级到替母亲组织祭典宴会,管理宅院仆役;教弟弟读书识字答疑解惑,替他擦屁股收拾烂摊子,其中包括不少韦恩斯故意扔给儿子的难题考验;至于他本人,在偶然发觉女儿可堪一用后也会指使她去接见外宾,甚至代为谈判,处理纠纷,替健忘的自己安排日程。无论是替谁做事兰蒂芙总是尽心尽力力求完美,然而母亲习以为常不以为意,父亲还会挑挑拣拣严苛审视,兰蒂芙突然意识到自己之所以会对嫉恨在心的弟弟产生奇怪的“爱”,就是因为全家只有他会大方夸赞自己,小嘴抹了蜜一样。
如今弟弟连这点可爱之处也荡然无存了,突然之间吉恩就长成了年少版本的“韦恩斯”,那副狂妄暴躁的样子颇具乃父之风,他身边多出来的陌生小老婆也让兰蒂芙倍感疏离,大概就是这种把仅剩的那点“亲情”埋葬掉的疏远让兰蒂芙可以狠下心来把他往死里抽。
总而言之,这片土地上好像没有什么能让她寄托情思的活物或者死物了,索瓦肯定早已经跟丈夫一道远走高飞了,否则她该第一时间抓住机会就来跟她打招呼了。
我到底回来干嘛的?兰蒂芙挠了挠头,又眨眨眼想要抹抹脸上干巴巴的泪痕,一个没注意又戳到脸上肿起来的伤处,疼得她呲牙咧嘴。
哦,我以为家里人肯定会欢迎我表示十分想念我,兰蒂芙想到这里不由得自嘲地苦笑起来——我以为家里人不会在意西格德来不来,结果现在她发现,出嫁前她在家里再如何努力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重视,出嫁后她更加无足轻重了,连个不算太熟的女婿都能比自己更受欢迎。
脸颊上的阵痛似乎是在提醒兰蒂芙该顾顾自己去上药了,于是她支撑起嘎嘎作响的关节站起来,还因为头晕眼花危险地晃了晃,好歹站稳了之后拖着疲乏的脚步往门外去,推开破烂门扉抬头看去的瞬间她全身僵住了。
那头灿亮的浅金长发和宽厚的背影她只看一眼也不会认错。
艾沃尔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木屋平台边沿上,以她的敏锐兰蒂芙在屋里起身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了,等兰蒂芙愣在门口,她只是微微扭头轻描淡写打招呼:“终于肯出来了?”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兰蒂芙边问边毫无意义地四处看了看,“是谁告诉你我在这的吗?”
“不用谁告诉,”艾沃尔挑挑眉说,“我吃饱了进林子里溜达,走着走着就发现这里,然后看到了你。”
看到……她说的应该是她用那双神奇的眼睛穿透林木墙壁看到兰蒂芙的身影了吧。
兰蒂芙用力抹了抹眼眶周围拈了几绺头发遮住半张脸,这才来到艾沃尔身边坐下挤出笑脸问:“吃得还尽兴吗?我记得上次你在咱们这儿开小灶差点没把过冬储备吃光。”
“哪有那么夸张。”艾沃尔说着转过头来,脸上那似有若无的笑意转瞬消失无踪。
不会吧,我没遮好吗?
兰蒂芙还没来得及再次掩饰艾沃尔就迅速伸过手来穿过她遮脸的厚厚鬓发抚上她的面颊。
兰蒂芙全身僵住一时之间只会干瞪眼,她能感觉到艾沃尔粗粝的指腹在她肿老高的面颊上轻抚。
“谁打的你?”艾沃尔的眉心立刻拧成一团,“你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