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此事,值得如此兴师动众?”段沧玠收敛情绪,微眯眸子阴冷地注视陆别年。
陆别年起身,答非所问:“不知段大人可还记得,你我初见之时?”
初见之时?
段沧玠凝神细思。
先帝皇子众多,陆别年只是最不受宠的其中一个。
说他不受宠都还算好听了。
陆别年的母妃是夏国公主,算是两国开战时的战俘,以代罪之身被俘虏进皇宫的。据说她还在军营里时,就怀上陆别年了。
谁知生下陆别年后,那公主心心念念着复仇,在一次侍寝时刺杀未遂,被暗卫当场处决。先皇对她没有多少情分,当初也不过是见色起意。这么一个危险的人留下的后代,自然也怎么看都不顺心。
因而陆别年从小就身居冷宫,身边是一个粗使婆子。断奶的年纪实在太小,只能喝极稀的糙米汤过活。导致陆别年营养不良,个头矮小、面黄肌瘦。
段沧玠努力回忆了一下,不甚清晰的画面定格在冷宫有个狗洞的那面墙处。
那时他已是年少成名,在先帝身边当红的掌印太监。那天从宫外办完事抄小路正好路过冷宫的那面墙。
瞥到那个狗洞,段沧玠心里没当回事,径直就这么走过去,还想着到底要不要花时间找人来把它填了。
谁知下一秒,从那个狗洞里钻出来个头大身子小、浑身脏兮兮的小孩儿。
小孩儿的头撞到他的脚后跟,意识到自己撞到人就连忙缩了回去。段沧玠随即趴下朝那个洞看去,连半个人影也没看到。
他料想那孩子跑得没那个快,一时半会儿还跑不出这个院子。
脾气极差的段公公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怎么会容许一个小屁孩这么冒犯了他就安然离去?
于是段沧玠直接隔着墙朝里面放狠话:“我给你三秒的考虑时间,出现在我的面前。否则,你以后就别想过安生日子。”
那小孩没动静。
段沧玠声音冷厉,开始倒数:“三。”
“二。”
许是真的被段沧玠声音的威压给唬住了,那小孩从狗洞里手忙脚乱地钻了出来。
“对不起,冲撞了这位大人……”他声音很小,听起来有气无力的,且极其沙哑,听上去像好几天没喝过水。
“你叫什么名字?”段沧玠拿脚尖抬起小孩下巴,打量男孩的脸。
可惜男孩的脸上也灰扑扑的,大半还被脏成一绺一绺的长发挡住了。
心里嘟囔着这是多久没洗过头,段沧玠冷声命令道:“自己把头发撩开,抬起头来。”
“我没有名字。”小孩很听话,他说什么就照做。
虽然看着像条脏兮兮的拖把狗,但是那双眼睛却亮晶晶的,在巴掌大的脸上显得格外大。
“我若是个坏人,你敢跟我走么?”段沧玠打量着那双深蓝的眼睛,来了兴致。
“您给我饭吃吗?”小孩看着他问。
“管饱。”段沧玠漫不经心答道。
“您给我衣服穿吗?”小孩小心翼翼地接着问。
“还允许你洗热水澡。”段沧玠被他的问题逗笑,轻轻嗤了一声。
“那我愿意跟着您。”陆别年说完,郑重地跪在地上朝段沧玠磕了一个头,“多谢大人知遇之恩。”
“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看来你还得补不少课。”
……
段沧玠回过神,看到面前长身玉立的青年,一时恍如隔世,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