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肆手搭在眉骨上遮住闭眼的日光,眯眼看向不远处铺子上的牌匾,辨认着上面的字。
李记杂货铺。
牌匾上的字经过风吹日晒已经变得有些模糊,但大致还是能认出来。
陶老四不认得字,倒是没看,直接上前去敲门了。
姜肆慢了一步跟在他身后。
铺子从里面锁住,可陶老四把门拍得砰砰直响也没人应声,更没人来开门。
姜肆凑在窗户前往里看了看,可门和窗户后都蒙了黑布,什么都不清。
陶老四是个老实人,他没听人说李家人搬走了,便认定铺子里有人。
他不听地拍门,声音也越来越大,这在安静的镇子里格外的吵。
好像整条街的响声都在这了。
不过吵是吵了些,却很有用。
半天都不应声的铺子里有了动静:
“作死啊,谁让你拍我家门的。”
陶老四东西戛然而止,他听见里面的训斥声,高兴地回头看姜肆,过后又讨好地冲里面的人说到:
“掌柜的,我们是来买粮的。”
里面的人听见有生意来了,不但没有高兴,反而更生气了:
“滚滚滚,没粮,没粮,我都快饿死了,哪里来的粮卖给你。”
陶老四再傻,也不信里面人的话:
“掌柜的,我们有钱……”
“有钱也没有,赶紧走,听见没有。”
那声音很不耐烦,又凶又恶。
陶老四一时没了办法,苦巴巴地看向姜肆。
“掌柜的,家里上有老下有小,都等着这一碗粮救命,请你通融通融,分一碗粮给我们,陈粮也行,只要能填饱肚子,什么样的都行。”
姜肆凑上去压了压声音说到。
可里面的人没有办法心软,仍一口咬死了没粮:
“你个棒槌听不懂人话?我说了,没粮,赶紧滚。”
姜肆不死心:
“掌柜的……”
话还没说完,一把铮亮的刀突然从门缝中刺了出来,要不是姜肆反应快躲了过去,拿把刀恐怕就扎她身体里了。
“走不走?再不走我就不客气了。”
这掌柜的竟是死活都不愿意卖给他们粮,姜肆没了办法。
毕竟她是来买粮的,不是来结仇的。
人家不愿意卖,她也不可能硬从别人手里抢。
不过要是一无所获就这么回去了,她心有不甘。
想了想,姜肆摸出块小拇指大小的碎银子从门缝下塞了进去,然后小声道:
“掌柜的别生气,我不找你买粮了,我买个消息成吗?”
屋里安静了一会儿,接着那把刀收了回去。
“想问什么。”
里面人的声音平和了许多。
姜肆问:“请问镇上还有哪里能买粮?”
好像姜肆问了个很傻了问题,里面人笑了笑,道:
“别犯傻了,这个时候谁会把粮食拿出来卖?姑娘,不是我心狠,不想卖给你,是我真没有了。
知道我们现在吃的是什么吗?”
姜肆沉默了下去。
里面人也跟着沉默了,很快他又叹了口气道:
“看在你这块银子的份上,我给你指条路。
镇上的城隍庙知道吧,有人在城隍爷像后面发现了观音土。你们要实在活不下去了,拿碗去刨两碗,那个吃了能活命。”
姜肆闻言心狠狠沉了下去,观音土是个什么东西,她还是知道的。
那东西吃了是能饱腹,但饮鸩止渴,最后一样会把人憋死。
里面人自认为给姜肆指了条活路,那块银子也挣得不亏,便道:
“好了,你们赶紧走吧,镇子上不太平,前几日医馆里的杨大夫一家子被抓走了,到现在都没回来,你们别惹事了,快走吧。”
好心给了劝阻后,门背后的人抬脚往后院走了。
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姜肆在铺子门口站了会儿对陶老四说:
“走吧。”
陶老四点点头,问道:“姑娘要去城隍庙吗?”
姜肆摇头:“不去。”
陶老四有些舍不下那掌柜说的观音土,忍不住说道:
“我听人说,那观音土跟面粉一样又细又白,能做馍,吃了肚子就不饿了。”
姜肆脚下一顿,转身看向陶老四,表情严肃道:
“陶四叔,观音土不能吃,吃了会死人的。”
陶老四一惊:“这这,这好多人都吃,怎么会死人?”
姜肆耐心地跟他说:
“陶四叔,观音土吃进肚子里不能消化,也不能排除体外,它憋在肚子里会把人憋死。”
陶老四呐呐不敢言:“是,是这样啊。”
姜肆:“我不会骗你的,观音土不能吃。”
陶老四见识过姜肆的厉害,对于她的话是相信的。
那观音土看来是真吃不得了。
他觉得可惜,但仍点头道:
“不吃,不吃,我不去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