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处陷入浓稠的黑暗中,月光浅淡,仅能分辨大概的人形,却能瞧出森寒的剑气将整片夜色划出一道凄冷的缝隙。
红衣官兵步步紧逼,再次向苏寒山的胸膛刺去时,就在这时,一声狼吠,一个巨大的黑影从草丛里窜出,直直冲向他,张嘴咬住一只大腿。
接着是一声凄惨的叫声,举在空中的利剑偏了方向。
是黑风,黑风追来了。
“黑风!”苏寒山惊住,唤着它的名字。黑风却没有像往常那样摇摇尾巴,扑进他的怀里,亲昵舔舐他,撒泼打滚,而是拼尽全力,用它的尖牙与那人撕扯。
它死死咬住那人,阻止利剑靠近苏寒山。那人像不知疼似的,这种情况下,仍能拖动步子向前移动,利剑直逼苏寒山,将他逼至断崖前,再差一尺就要跌落。
章婉清眼见那人被绊住,急忙在黑暗中摸索,寻找可以制伏他的利器。
苏寒山不敢再动,好在红衣官兵不再挪动步子,胸口与利剑还有两寸之近时,他矮身钻到一旁,在草地上滚了一圈,将方才被一分为二的木棍捡起,朝红衣官兵的背部用力给了一棍。因疼痛红衣官兵闷哼一声,却稳住了身形,拖着鲜血直流的腿调转方向继续朝苏寒山挥剑。
苏寒山一个灵活的闪身,避开了他的利剑。
远处的天边黑暗一分为二,往上是灰色带着几缕光亮,往下仍是浓稠的黑暗,天快要亮了。这时,章婉清终于寻得一块石头,那人眼力极好,借着光亮眼看她搬着石头即将砸向自己,忍着剧痛用尽力气挣脱黑风的尖牙,一个踉跄扑到在地。
一人一狗绞在一起。
章婉清无法下手,手法一个不准可能会砸到黑风。
就在这个空隙,他不知怎的找到了破绽,一挥剑,刺向黑风的肚皮。
到底是常期与人生活,失去了狼的野性与凶狠,黑风的肚皮就这么被一剑刺穿,身体渐渐无力,牙齿撕咬的动作放缓,红衣官兵的腿脱离了束缚。
须臾,章婉清在他起身的瞬间,对准他的脑袋,将手中的石块砸了下去,石块将好砸重了他的头部,立马栽到。
苏寒山又补了一棍。
红衣官兵昏倒在草丛中。章婉清壮着胆子去探了他的鼻息,还有气,虽然他想要他们死,可是她没想过要杀人。现代社会教育她遵纪守法,尊重生命,即使是正当防卫,也不可以伤人性命。
预想一石头加一棍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醒,章婉清和苏寒山将人拖至一处深草丛中,这才去瞧黑风的伤势。
黑风身子抖得像筛子,肚皮献血直流,洇了一地。双眼要闭不闭,眼神也没有从前的神彩,胸口起伏剧烈,唉声呜咽。
“黑风,坚持住,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救你。”苏寒山哭着祈求,豆大的泪珠滚落在脸颊。
天边已破晓,天际泛起深红色的霞光,可是偌大的树林,要寻点草药恐怕没那么容易。
“先将伤口包扎。”章婉清观察伤口靠近颈部,如果及时止血,只要不伤及要害,黑风可能有救。她撕下广袖的一角,将伤口缠绕一圈。
现下他们完全可以逃离,可黑风的命要紧,唯一能救黑风的便是方才那位将军,红衣官兵能发现他们逃跑,他应该也能很快发现。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远处果然有马蹄声和人声。
“我们在这里!”草丛人影攒动,章婉清主动回应,以便他们能准确找到位置。
然而话音将落,倏地后背一阵恶寒,她来不及反应,一道剑气冲向她。
两人都未防到红衣官兵会这么快醒来。
“婉婉小心!”苏寒山先她一步看见那道可怕的剑气,手臂用力一扯,侧身挡在章婉清的面前。
“嘶”,章婉清仿佛听见血注从苏寒山胸前喷薄的声音,她侧眸一看,那血注比暗夜的颜色还要深,溅在那把剑上,像数条蜈蚣蜿蜒,狰狞、可怖。
“阿山!”章婉清睁大了眼,用力拖住苏寒山的腰,不让他倒下去,然而那剑刺进胸口的力道越来越重,连同她的身体也被拖动,随着那力道禁不住倒退。
红衣官兵露出狰狞的笑容,“元昭,你终于死了!”
然后猛地抽出剑,双掌飞出。
两个身躯一起坠向断崖。
*
章婉清在一声鸟叫中醒来。她张开眼,一只百灵鸟落在窗外的枝头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这是哪里?她的视线从百灵鸟移到窗外的灯笼上,灯笼上“白象山驿站”五个行书毛笔字随风浮动,她将目光逡巡一圈,确定是在白象山的驿站里。
脑袋昏沉,反应似乎有些迟钝,她试着回忆那晚发生的一切,最后定格在她与苏寒山双双坠崖。
紧接着是汹涌的恨意,恨透了自己,若不是因为心慈手软,她和苏寒山就不会落此下场。
苏寒山现在在哪里?
心中蓦地一惊,神思快速回拢,正欲撩起被褥下床,一人提着水壶进来。
“娘子醒了!”那人面带微笑,将水壶置在案几,继续道:“还以为娘子要晚些时候才醒,我事先烧好了热水,想着还用不上呢!”
瞧着他身着灰色棉布短褐,猜测是驿卒,章婉清问道:“兄弟,请问我睡了几日?”
“已有三日!”他边说边倒水,“娘子一直沉睡,驿站没有女子服侍,只有我们这些粗人。”
他在解释将才进屋未敲门,又热情问道:“娘子,需要为你奉茶吗?将醒喝点茶可以润润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