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县令提出质疑,“按照你的逻辑,丽国有治疗的方子,南方州城毗邻丽国,为何感染范围不亚于鹿州,到目前为止没有研制出药方?”
章婉清认真答道:“因为无人敢进入那原始森林。”
曾县令一惊,仿佛猜到她要做什么,“那原住居民只是你寻的资料上的记载,无人真正见过,若是寻不到,该如何?”
是的,若寻不到该如何?
知州与杨县令目光牢牢的锁在她的身上,此刻他们与曾县令不得不想到了一块,等待她惊世骇俗的答案。
章婉清闭了闭眼,用与往常无异的平静语气回答:“我便以身试毒,解救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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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冷风吹过,在地面掀起一个个小小的旋涡,艾绿色的袍底在空中划出一道清冷的弧线。锦袍的主人,一双瑞凤眼,含着泪,痴痴的望着州府衙门。
当那个水红色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他三步并做两步上前,眼泪顷刻滚落在玉面上,最后滚至下颌,滑进衣领内。
“姐姐,你可算出来了,我在春花巷寻不到你!”苏寒山神色痛苦。
他极少这样哭泣,平日受了委屈也只是眼含湿意,章婉清从怀中掏出一个绸缎帕子,替他擦泪,“莫哭,出了何事?”
从封城起,她将他逐回苏家,严禁他出来走动,期间给州府送酒精时,趁着空档见过他一次,那时两人隔着一道大门,他丝毫不受疫情影响,像一个面对困难无所畏惧的战士,笑着对她说:“姐姐,你不许我出门,我便不出门,我会照顾好苏宅所有的人,不给你添乱,姐姐,你要加油!”
他举起手臂,对她做了一个加油的姿势,这个是她曾经教会他的。
当时,她愣愣地看着他的笑容,那笑容就像一轮和煦的阳光,照亮前行的黑暗,让她不再惧怕未来的路。
今日他双眸挂泪,她心如刀割,听着他哽咽道:“姐姐,苏柔不行了!”
章婉清擦泪的动作一顿,心痛就如同那瘟疫快速蔓延至五脏六腑。
这个时候,她自然明白“不行了”意味着什么。
她拿着帕子的手微微颤抖,努力用另一只手按住手腕,继续替他擦干眼泪,安抚他,“柔儿是个可爱的姑娘,她身体一向很棒,她会挨过去,不会有事的。”
苏寒山点头,声音沙哑,“姐姐,你是要回陶然居吗?我可不可以与你一起回去?”
她为全城老百姓供应酒精,没日没夜的消毒,还带着州城的志愿者一起干。
“志愿者”是她告诉他的一个名词,他不知何意,只知他们是一群身体强壮,没有被感染,甘愿为州城老百姓服务的好心人。
章婉清没有回答他,而是问他,“你是怎的跑出来的?”
现在各坊各街都是官府巡视的人,但凡有人出了门,立马被抓回去。
“园子里有个狗洞,是前些日子黑风刨的,我跟着它从里面钻出来,你莫要担心,不会有人发现。”苏寒山没有再哭,但是情绪很不好。
“你现在赶紧回家,不要让郎主和夫人担心,还有爷爷年纪大了,身子弱,你一定要照顾好他,千万不能让他被传染。”
苏寒山应了一声,想起他的问题她还没有回答,正要问时,章婉清在与衙门的官差说着话,似乎是在交待什么,不一会儿,那官差走过来,对他说:“苏公子,我带你回苏宅。”
不容分说,他被官差推着往外走,他挣扎着,高声道:“姐姐,你要保重自己。”
“快回去吧,苏柔一定会没事,忙完这阵我去看望她。”章婉清向他招手,双眸渐渐有了湿意,苏柔还是扛不住,曾经多么可爱又调皮的一个小姑娘,却要为这场瘟疫祭奠她的生命。
但是章婉清不能在苏寒山面前露悲,她要给他希望,他也是苏家的希望,她更不能去探望苏柔,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为了不再有人在这场瘟疫中祭奠他们的生命。
以身试毒不是她恍然一过的念头,而是必须为之的行动。
知州已经同意她去丽国,并为她配备了两位资历老道的大夫,不过对她提出了要求,以身试毒是下下策,万保人身安全。
待苏寒山的人影在巷口成为一个小小的点时,章婉清的眼泪夺眶而出,“再见,苏寒山。”
此次南下,或许就是永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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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二,夜色并不迷人,那如钩的月亮像把尖刀插入鹿州城,惧意、寒意笼罩在上空,一辆马车急驰在官道上,直冲鹿州城门。
守城将士提前得了命令,城门大开,待马车飞奔入城,便将城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