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娘可否说一说,你与这任郎君是何关系?”
徐泠迟疑片刻,终是开口:“你们,当真是任郎的朋友?”
“泠娘不信,大可问问我家夫君有关任郎的事情,何况,泠娘暗中护下任郎君,所防之人不过是胡太守,现下胡太守已被我夫君桎梏,闻香楼上下也都不再掌控于胡太守之下。”
昭澜循循善诱,:“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泠娘不妨相信我们。”
徐泠对上昭澜漂亮的眼眸,那眸中闪亮着坚定而有所把握的光。
她匆匆避开视线,思虑半晌才道:“我与任郎没有关系。”
“一切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徐泠回忆起见到任天远那日,那是她头一回见到如此脱尘出俗的人儿。
那么个俊美的郎君坐于觥筹交错间,却是眼眸清冷,淡漠无言,他未曾斜视半分,虽是沉默寡言,但待人却是谦虚有礼,举手投足之间满是正直之意。
她自小生于泥沼尘埃之地,会尽世间卑陋龌龊,见过欠尽赌债的父亲亲手将自己年幼的女娘送进了青楼,见过不过五六年岁的小女娘被教着如何向男人卖弄风情,见过面上兄友弟恭的一对公子哥下一日便会因争遗产而你死我活........
进了闻香楼后,她更是对人与人之间的虚与委蛇心有麻木。
从外听来,闻香楼多是鼓乐齐鸣,轻歌曼舞,充斥酒醉金迷的欢乐,是幽州最适于享乐之地,可在她看来,这些不过虚伪之象。
在闻香楼,没有一个笑是发自于内心的。
偏就任天远,独独一个任天远,他未曾展露半分虚假笑意,鹤立鸡群,独居于世俗之外,宛若谪仙。
他的视线所扫之处,似乎都变得纯净。
只是一眼,她便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她太渴望,也太向往,这一份从未拥有过的纯粹。
不曾犹豫地,她从中暗暗救下了那个被打得半死不活却脊背却依旧笔直的郎君。
昭澜沉默,终是问道:“他现下身在何处?”
徐泠看向昭澜,道出了一个地址。
........
与昨日夜宴时的神采奕奕截然不同,现下胡之远那一身锦袍尽道破裂,衣衫褴褛之中又带着血污血渍,整个人又被强制捞起跪坐在地。
“糊弄我?”
李行韫在他身前不远处,此刻正动作悠然地煮着热茶,分给胡之远几分眼神,颇有几分意兴阑珊的模样。
“你不是薛鼎。”
胡之远费劲抬起头,他使了力气才能勉强再与李行韫对上视线。
李行韫被戳穿也不惊讶,只轻飘飘道:“何出此言?”
“我太守府布下天罗地网,处处都是陷阱,而你的人进了我太守府竟然能安全出来,并且悄无声息。”
“薛氏一族,早已是强弩之末,我混迹官场这么多年,还真没听过薛家有手下能有这等实力。”
“你绝不是薛鼎。”最后一句,胡之远几乎是斩钉截铁。
李行韫撑起下颚,问道:“那你说说,我是谁?”
能在一夜之间就把他苦心经营的闻香楼尽数捣破,又能毫无声息地潜入太守府,在这个疫病横生的紧张时期又有这般多的药草.......
胡之远左右思去,想来眼前之人应当是个人物。
江湖中人?不像。这人身旁的侍卫个个训练有素,瞧着不像是江湖里的散家。
更何况这人通天与生俱来的那副矜贵气质,看着似乎是出自于名门望族的公子哥。
可哪家公子哥非要跑到他们这幽州救下这任天远呢?
这任天远是哪里来的?好似是从北边来的。
等等,这郎君莫不是京都来的?
他对京都的局势倒是了解不多,年前曾随众臣朝拜祭祀入过宫一次,那时局势不稳,他只寥寥听人提起过,汝秦王与陛下水火不相容。
此人莫不是汝秦王?任天远莫不是他的亲信?
彼时任天远来幽州时,便是打着寻亲的名号找上了他们太守府。
那时他便觉得奇怪,如若不是那任天远是个有些银两的,他是半点也不会搭理的。
现在想来,一切当是有迹可循。
可若真是汝秦王,这位主儿来他们幽州作甚?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步履匆匆,从屋外赶来,附耳在李行韫身侧。
只见李行韫闻言,顿住手中动作,下一瞬立起身来,朝门外走去。
此刻,胡之远心中,忽地燃起一个不祥的猜想。
这人或许不是汝秦王,而是.......
一想到那个不可置信的答案,胡之远彻底失去了所有的气力,跪趴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