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风烨莫名其妙,“什么?”
连长洲察觉失言,立马闭嘴。
黎风烨停步,上手去挠连长洲痒痒,惹得连长洲笑得直岔气。
一听他咳了起来,黎风烨顿时收手,拍着他后背顺气,“小声些,等会都被你吵醒了。”
“你比我大声多了……”连长洲嘀咕。
眼见黎风烨手刀飞来,连长洲改口:“我暂时没法说十二楼和连家之事,但,阿烨,兴许我可以告诉另一件事。”
黎风烨神色一肃,示意他继续。
连长洲望了眼背后沉睡的众人,与黎风烨走远数步,悄声道:“青澜是嘉王独女不错。但在许多年前,嘉王与谢当家另有一子。”
黎风烨张了张嘴。
连长洲垂眼,又说:“只是……长子出生不久,嘉王似与谢当家起了争执。王府人手本就无几,恰逢京城天寒,长子夭折。”
黎风烨急忙问:“他——他叫什么?”
连长洲摇头。
黎风烨继续问:“夭折时是哪一年?”
连长洲小声答:“二十三年前,昌隆十二年,长子不过孩提年纪。”
黎风烨下意识双手攥拳,“当真?”
连长洲抿唇,坚决道:“当真。阿烨,从小到大,我没有对你说过谎。”
黎风烨看了看他,低声问:“你——你知道他是谁?”
连长洲眼神闪躲,“我知道嘉王与谢当家曾有一子,两年前,我得知那人尚存于世,但……阿烨,我也是方知他其他身份。若我早知此事,我不会……”
他说着没了声,转头望向几近静止的浅溪。
跟随他的目光,黎风烨凝望天地。
谢明青。
一定是谢明青。
恍惚间,黎风烨捡了几颗石子,轻轻甩在水面。
昌隆十三年,魔教大战;昌隆十五年,楚青澜出生;昌隆十六年,嘉王谢当家和离;丰宁三年,八岁的谢珂来到鸣春山庄;丰宁十一年,十五岁的谢珂离开苦梅山。
两度假死,屡次更换身份姓名,难道世间独独容不得他?
最后一颗石子“啵”地落下,一息归于无声,黎风烨回想谢明青二十多年人生,过去多番猜测成真,心中唯有酸楚。
薜萝山旁,黎风烨曾经推断谢明青十年前假死,十年后更换马车出城,一概出于躲避他人。那人若是嘉王仇人,是谢明青没有把握抗衡的仇人,的确可能对嘉王与谢当家之子下手。
不仅如此,谢明青忌惮那人,莫非那人知晓他真实身世?
一个权势滔天、曾与嘉王交好又背叛嘉王、坐拥遮天蔽日手段的仇人,到底是谁?
连家?不可能。
纵然十二楼疑似插手《九连环》散播,目的不明,连长洲比他更早察觉谢明青身份,书生十个胆子也不可能顶着世仇与他们相处。他迟迟未说,明显另有隐情。
庙堂之高,江湖之远,万里河山,终究要归于一个“楚”字。
楚……
不曾向楚青澜下手,是因为他们都姓“楚”么?
怅然中,黎风烨不敢确定的同时,蓦地明白连长洲曾说“了解这些事情对你没有好处”何意。他知道的越多,不知道的也越多。
那么谢明青呢?他知道多少?谢珂回到陇城,再一年,谢当家押镖上京,回程途中遇难离世,吉燕镖局倒灶,不及与亲人再聚团圆几时,天人永隔。他……十六岁的谢珂,那年在想什么?
彼时自己身在陇城打听镖局消息,寻找故人的坟冢墓碑,谢珂又在哪里?
十年间,他黎风烨浪迹天涯,然而真气之苦、镖局之债、母亲辞世之痛、父亲久病之谜,谢明青呢?谢明青究竟怎么度过这十年……
连长洲转过头,月光与水光仿佛在他脸上都化作了泪光。
黎风烨看着连长洲,久久不知自己还能作何反应。
连长洲叹道:“此事京中几乎无人知情,但雀楼……阿烨,你明白的。”
黎风烨沉默着点点头,与连长洲回到洞穴,又望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