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阳阳哥就要走。
小闻司喊住他:“那个。我以后怎么找你?”
“你跟着他们一样叫我阳阳哥。”阳阳哥摆摆手,“我住217房间。”
他走后,闻司对着镜子,用手按住嘴角,往上提,露出一个别扭的笑。
闻司的心门由阳阳哥开启,可最后也是由他亲手关上。
闻司在孤儿院长到12岁,来一对作家夫妇,要收养小孩。他们在孤儿院参观了一圈,第二天院长就召集了所有8岁以上的小孩,要每个人都写一个故事,交到她的信箱里。不论题材,不论字数。
院长没说为什么,于是大家也都没问。
散会后,闻司好奇地问阳阳哥:“院长为什么突然要我们写故事啊?”
阳阳哥眼睛一转,双手一摊:“我也不知道。写着玩玩得了,不用太在意。”
闻司虽然不喜欢上语文课背书,但是编故事却异常拿手。
故事写到结尾,他突然不想写童话书中司空见惯的大团圆式结局了。他记起前不久看到一本书,一开始平平淡淡,结局却反转得让人拍案称奇。他还特地去问了老师为什么结局会是这样,老师耐心地跟他分析,还告诉他这叫欧亨利式结局。
于是,闻司把思路全部推倒重来,终于在提交日期的前一个晚上写完。
那晚闻司刚准备睡,屋外有人敲门。打开一看是阳阳哥。
“院长让我问问你,故事写得怎么样啦。”阳阳哥问。
“写完了。”闻司把手稿捧到阳阳哥面前,“你看。”
阳阳哥皱着眉看完,嘴一撇:“写得什么乱七八糟的。这结局什么意思?之前不是那样的吗?怎么结局突然这样了。”
闻司解释道:“这叫欧亨利式结局,为了让故事不那么平淡。其实最初我是准备按照常规思路写的......”
阳阳哥摆摆手:“什么欧什么鬼,别跟我扯洋文。”
闻司把最开始的那版故事思路讲给他听,又把最初故事的手稿拿给他看。
阳阳哥很明显喜欢最初的那个版本,但他说:“行,那你就交现在的这个故事吧。之前这版的手稿你还要吗,不要的话送给我,我挺喜欢之前这个故事。”
闻司第一次被阳阳哥夸,简直受宠若惊,不用多说直接把手稿送给了他。
没几天,院长悄悄把闻司喊过去:“小闻,你还记得之前来这里的那对作家叔叔阿姨吗?他们很喜欢你的故事,想要收养你。你愿不愿意当叔叔阿姨的孩子?”
闻司一愣。
“你考虑一下,明天回复我,好吗?”院长和颜悦色道。
闻司点点头。走出房间,仿佛还在梦中。
他终于可以有一个新家了吗?
可是第二天,还没等他去找院长,院长就一脸严肃地把闻司喊到办公室了。
办公室里还有阳阳哥。
阳阳哥低着头,正在抹眼泪。见闻司进来,眼泪掉得更厉害了。
“闻司,你实话告诉我。你交的那个故事,到底是不是你自己独立完成的?”院长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
闻司略带疑惑地点头:“是的。”
“你还说谎!”院长指着正哭的阳阳哥,“阳阳已经跟我们说了。你简直太让人失望了。”
阳阳哥边抽噎边道:“闻司......我一直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这个故事明明是我写的,我只是让你帮忙提交......没想到你竟然把我们两个的故事调换了,把我的故事写上了你的名字!”
这毫无道理指控突如其来,把闻司钉在原地,大脑空白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闻司刚想问他们说这个故事的创作思路,阳阳哥又抢先一步打断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叠手稿:“这个故事我本来想了两版结局。第一版我嫌太平淡了,就改成了欧亨利式结局......”
院长眼神锐利如刀,割得闻司心脏钝钝地疼:“证据已经摆在这儿,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闻司不敢置信地夺过拿叠手稿:“这明明是我......”
上面的竟是阳阳哥的字迹。
闻司浑身发冷。他搞不清是什么状况,在两人咄咄逼人追问下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这故事真的是自己写的吗?
看闻司一直低着头不说话,院长叹了口气:“看来事实已经很清楚了。闻司,罚你关三天禁闭,你好好反省自己。阳阳,你收拾东西,明天准备跟你的新爸爸妈妈走吧。”
阳阳哥抱住院长:“阿姨,谢谢您。您就像我的妈妈一样,我真的好舍不得您......”
闻司噩噩浑浑走出院长办公室。他回到宿舍,越想越坐不住,干脆冲到217房间。里面只有阳阳哥一个人,他正在收东西。
闻司的嗓音干哑得不成样子:“为什么?”
阳阳哥把房门关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闻司,笑,“我13岁了,一直没有人领养我。这是我最后的机会。错过了这一次,我就真的没有收养的机会了。我不想再孤儿院这个破地方待下去。”
“可是我把你当朋友......我那么相信你......”闻司双手握成拳,剧烈地颤抖着。
“别天真了。”阳阳哥嗤笑,“信任能当饭吃?”
他要推了闻司一把,要赶闻司走。见闻司不动,他叹气,把最后一件衣服放进塑料袋,系紧,头也不回地经过闻司,在走出门的那一刻冲闻司潇洒地挥挥手:“这是我教给你的最后一个道理,千万别把真心交给别人。”
闻司听到,心里有什么东西,碎了。
从此,闻司成了孤儿院里最大的那个人。他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嘴甜,殷勤,笑得终于像个正常阳光的少年郎。他真诚地向院长反省了自己的错误,跟其他小孩儿打成一片,赢得了孤儿院上下一致的欢心。
后来,一对因为生育功能问题迟迟没有孩子的夫妇领养了闻司。可没过一年,闻司又被送回来了。因为“母亲”突然怀孕了,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不要闻司了。
全院都以为闻司会难过,可他跟没事人一样,依然是所有人心中那个阳光开朗的大哥哥。
因此,何索思在收养了闻司后,费了很大功夫,才把闻司心里的那把锁撬松动一些。
何索思当时是拍儿童剧的导演,某次接了接了政府的活儿,来孤儿院拍摄公益广告,一眼就相中了闻司,选了他当公益广告的主角。
闻司本以为,他跟何索思的缘分会随着公益广告拍摄的结束到此为止。可何索思突然提出要收养闻司。那就是另一个遥远的故事了。
闻司看得见何索思对他的好,他也明白以心换心的道理。但他实在是太害怕,他已经不知道怎么把脸上的面具摘下来了。
直到今天晚上。
“冰镇的。喏。”阮秩的声音把闻司的意识拉回来。
阮秩左右手各拿着一罐啤酒。
闻司觉得大脑着实有些不清醒:“两罐?”
“陪你喝。”阮秩麻利地打开他那听啤酒,喉结一动,就灌了一大口下去,喝完还打了个冷战,“干杯。”
闻司下意识要说敬酒词:“敬......”
敬什么呢?
“敬叠叠乐。”阮秩眨眨眼睛。
“敬UNO。”闻司大笑。
“敬真心话大冒险。”阮秩跟他碰杯。
“敬今晚。”闻司回碰,铝罐碰撞发出好听的声音。
“也敬秘密。”阮秩笑道。
一罐啤酒很快见了底。
闻司脸色如常,而阮秩慢慢趴到桌子上,已经睁不开眼睛了。
“你醉了。我扶你去楼上休息。”闻司无奈地笑道。
把阮秩安顿好,闻司刚要走,被阮秩一把揪住衣领。
“秘密。”阮秩口齿不清道,“你告诉了我你的秘密,公平起见,我也要告诉你一个我的秘密。”
“洗耳恭听。”闻司配合道。
“我也喜欢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