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秀宫里的香熏之气很快散去,许宛凝只觉得筋骨舒畅,神清气爽,她近来常常传召舒景聿入宫,一是由于这太医只需站着,便赏心悦目,二是为了测试这太医的忠诚度,看看是否可以留用。
若是让她发现他有一丝威胁,只需手起刀落,便可消解。然而,若是真的赐死他,她倒觉得有些可惜。
现在看来,威胁倒是不大,只是每每说到雪阳宫那位时,他常常不置一词,以至于许宛凝对莫应缇知之甚少,颇为好奇,这个小小的贵人究竟有什么魔力,让这太医如此护着她。
毓琇宫内,莫应缇恭敬地朝许宛凝行礼,不敢有一丝一毫怠慢,就连见多识广的崔嬷嬷都一声不吭,似乎将刚刚的怠慢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许宛凝连眼也不睁,瘫软在那美人塌上,丹唇轻启,就算谢了恩,话不多说,便说自己身子乏了。
莫应缇一众人等见状便准备退下。
“那个...”许宛凝微微睁眼,抬手寻觅一番,最后食指轻点,“就你,留下来。”
那红染的指尖正落在莫应缇的方向。莫应缇立刻跪下:“臣妾不知何处有错,请贵妃娘娘明示。”
崔嬷嬷见状也连忙上前道:“缇贵人是奉了太后娘娘的命前来送点心的,还请贵妃娘娘不要会错了意,若是娘娘真的下罪于她,老奴恐不好与太后交代啊。”
“崔嬷嬷,想到哪里去了,我有那么可怕吗?”许宛凝捂嘴轻笑,“我早就听说缇贵人的大名,如今一见,果然风姿过人,崔嬷嬷放心,只是姐妹间说说话罢了。”
崔嬷嬷见状也不好阻拦,可她走的时候,分明是满眼的担忧。
“走近些吧。”许宛凝眼睛半睁半闭,声音也慵懒至极。
莫应缇往前走,似乎在迈向一个巨大的黑洞,那黑洞即将吸走她的三魂六魄。
“舒太医,这就是那个曾在陛下面前半遮颜的秀女?”
“现已是雪阳宫的缇贵人了。”舒景聿垂着头,只朝着那美人榻上的美人,不看莫应缇一眼。
“我管她什么贵人、妃子的,那句诗是什么来着?”许宛凝轻哼道,“...待将什么,什么什么恐人见?”
“待将抵唤,直为凝情恐人见。”
“对对对,就是这句...是为何恐人见呢?”许宛凝微微一笑,却满含着得意的阴狠,“到底是因为生来丑陋恐人见,还是满心恶毒恐人看透呢?”
舒景聿心道不妙,抬头只见莫应缇蛾眉紧蹙,满面怒色,那尖利的眼神仿佛射出一根根利剑刺向许宛凝,突然莫应缇的眼神转向了自己,那利剑瞬间变成了红汤,翻滚沸腾着,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许宛凝见她这样心里窃喜,便继续道:“都说浔州莫家女儿模样生的世间无双,性格温良,有大家风范,以这样的诗句做局,附庸风雅,骗得秀女名额,着实城府极深,诡计多端,还好陛下善恶分明,未曾入你的局。此等鄙陋之辈,还敢妄图沾染圣恩,实乃□□觊觎天上珍馐。”
这话越说越深,舒景聿心中的石头也越压越重,他不再摇扇,只是一脸忧虑的看向她。
然而整个毓秀宫的温度瞬间跌入寒冰,似有无数锐利的冰剑聚集在莫应缇身后,随时可向那美人榻飞来。
舒景聿见此番景象,明白许宛凝已彻底将她激怒,一场腥风血雨在所难免,他也有些责怪她沉不住气,就两句不中听的话便能让她如此!
可他不知的是,在莫应缇心里,无论旁人如何说她,她都能忍,可那人说的是言昭!
她抬起头,眼神像一匹杀红了眼的恶狼,毫不收敛地扫视整个宫殿。霎时间,那美人榻上的人竟有些心虚,这眼神这气势,绝不是区区贵人所该有的,这莫府嫡女绝非等闲之辈。
突然,莫应缇觉得这榻上之人有些眼熟...
时间拉回到言昭进京候选之日,正值上元灯节,皇上娘娘们都忙于上元宫宴,根本无暇顾及新来的秀女,然而秀女们入了宫并不能轻易出宫,言昭也只能随大流,百无聊赖地呆在秀女宫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