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公府的祠堂灯火辉煌,四面门扉大开,夜晚寒风不时掠过冰冷的牌位,却带不来丝毫温暖。
陆承韫的眼眸始终紧闭,听到那勉强挤出的柔声细语,只是嘴角微扬,漠然以对。
严兰乐道:“放心,母亲已备了上好的金疮药,绝不会留下任何疤痕。只需稍作忍耐,一切都会安然无恙。我们定国公府,依旧是京师中最显赫的门第。”
为防万一,严兰乐沉吟片刻,笑着又道:“凌儿已有五个妾室,承韫如今已二十有余,身边竟连个贴心侍奉的通房丫鬟都没有,是母亲疏忽。这样吧,待你伤势痊愈,母亲亲自为你挑选几位温婉娴静、貌美如花的女子。
通晓房事之后,再为你挑选一位正妃,当朝皇帝亲自下旨赐婚,母亲为你准备丰厚的聘礼,绝不让你失了颜面……”
陆承韫缄默不言。
严兰乐维持不住那份不自在。
身后忽有脚步声传来,她连忙收敛神色,解脱似的急步上前,“老爷,可查清事情究竟怎样了?”
“哼!”陆泽气势汹汹,大步流星步入祠堂之内,视线扫过地上那沉默不语的儿子,脸上的怒意愈发浓烈。
“已经查明,弹劾送礼的奏折已经到了内阁,庆如韩审阅并亲自整理,只待明日早朝便将其呈上金銮大殿。”
“太后可知晓此事?”
“太后知晓吗?”
陆泽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当奏折是可以随意扣押,随意呈上金銮大殿的吗?那一摞摞弹劾的奏折就是太后亲自授予所写,你说太后知不知道!”
“这……这可如何是好?”严兰乐搅动着手中帕子,于祠堂内焦虑地踱来踱去,“使用苦肉计,真的能让太后息怒吗?”
“太后手段毒辣,早已将定国公府视为眼中钉。这个关键时刻不能给凌儿添乱。”
陆泽坐在小厮抬来的太师椅内,抬手示意身后的侍卫,“去取来戒尺,执行家法。”
“呃……”侍卫乃是陆泽的亲卫,心中尚存一丝良知,闻言犹豫少许,小心翼翼回问道:“老爷是说,要戒尺吗?”
陆泽侧身斜睨着他,冷笑一声,“你说呢?”
定国公府内的戒尺非同寻常,足有半人高,其上雕刻着尖锐的银针,尤为粗大显眼。一戒尺下去,比鞭子狠狠甩一下还要狠绝。
侍卫心有不忍,却只能无声叹息,领命而去。
凌儿势力不稳,正是急需人才之时。
天下人才虽多,但忠心耿耿者千金难求。
陆泽回首,审视着那一声不吭、腰板笔直的身影,语气不再像从前那般严厉,柔和了几分。
“你别怪父亲。府内众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你未经历练,对外宣称不懂事,再受些皮肉之苦,便无人置喙。放心,那两个不长眼的做出这等恶事,父亲定会亲自为你教训他们。”
“父亲……”
“还有何要求?”
“那两个官员,能杀了吗?”陆承韫平静至极,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
在他面前,陆泽一向习惯颐指气使,刚欲开口回骂,又想起宫中孤苦无依的嫡子,只得强忍下愤恨。
“待凌儿彻底坐稳皇位,为父会将那两个官员交给你处置。”
得到答案,陆承韫连苦笑都不曾展露,屹然等待早已习惯的惩罚。
家法而已,并非首次,忍一忍确实便过去了。
定国公府的戒尺一年总要被请出几次,因而并未锁得太远。
不到半刻钟,两个侍卫便小心翼翼地抬了过来。
“国公爷……”
“嗯,让林归来。”
林归是跟随陆泽多年征战的老兵,手中血腥无数,出手毫不留情。
陆承韫身子无意识颤抖一瞬,仅仅是转瞬,几不可查。
身体长久遭受疼痛,定会留下自然反应,所幸他久痛成常。
不过是皮开肉绽、无法起身而已。
林归握着那满是尖刺的戒尺,对他抱拳一礼,沉声道:“得罪了,二公子。”
说罢不待停顿,当即高高举起戒尺,毅然决然地重重落下。
皮肉被割开的闷响声刹那间响彻整个院落,祠堂蒲团的周围顿时溅下无数血珠。
陆承韫额头上冷汗连连,脸色霎时苍白如纸。
他死死地咬着下唇,一声不吭,嘴角丝丝缕缕的鲜血顺着下颌没入衣襟……
太师椅内的陆泽对此感到尤为满意。
这才是陆家的好男儿,有骨气,有血性!
呼啸声不停,颜色愈发艳丽……
严兰乐心思较软,侧身不忍直视这残酷的一幕,垂眸拨弄着手中的暖炉。
大堂之内灯火通明,蜡烛堆砌无数。
负责巡视定国公府的暗卫躺倒在暗处屋顶,萧沁澜于他们身躯后单手托腮,眉眼深深,视线冷漠而凉薄,一动不动,俯视着低处的再次分割。
&
林归下手坚决,不留余力与情面,陆承韫是被抬入西院的。
西院内众下人面色凝重,匆匆进出,各自有序地忙碌着,不显半分慌乱。
严兰乐望着一切,摇头叹息,似是极度不忍,“元栖,你自幼便随侍公子左右,如今公子为了国公府身受重伤,你可要细心照料,切不可有性命之虞。”
元栖面上无波无澜,行礼应“是”。
语气平淡如止水,听不出喜怒担忧。
见此情景,严兰乐眼神微闪,提起帕子硬生生地将眼角拭红,
“凌儿命运多舛,哪似承韫在府内尽享荣华富贵。待此事彻底了结,我必去恳求凌儿,让承韫成为这国公府的世子继承家业。元栖,这几日事务繁忙,便都托付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