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君背着手扫视了一圈,对厂子的情况大体有了了解,她调查好自己想要的信息,正准备打道回府,迎面和一个灰衣服的老大爷迎面撞了上。
来人七十岁左右的年纪,头发花白,黝黑枯瘦的面孔上遍布着一条条深深的沟壑,眉头紧皱着,在额间有一股化不开的忧愁。
老人嘴上抽着旱烟,看见蒋君把烟嘴从嘴里抽出来,缓缓吐出一个烟圈,疑惑的问,“鸿祎媳妇,你到窑厂来干什么?”
“老支书,我早晨锻炼身体,跑步路过这。”
老支书赵德元听了点点头,鸿祎媳妇天天早上跑步已经成村子里的西洋景了,他当然也听说过。
“窑厂停工了,这边人少,以后别往这边来了。”
“呀?咱们村生产的盘子又红又好,怎么还停工了?”蒋君装作是第一次听说消息,带着一丝恭维惊讶道。
她这话说的实在违心,大河村窑厂生产的盘子不是红的就是绿的,也就何英英这个小丫头觉得好,要蒋君凭内心说真没有老王庄素净的好看。
但是赵德元显然不这么认为。
他叹口气,恨铁不成钢的道,“好看有什么用,咱们村里没销路,生产出来了也卖不出去,现在窑厂连工钱都发不出来了。”
赵德元也知道自己拿盘子抵工钱这事办的不地道,谁来干活都是为了钱,拿着一堆瓶瓶罐罐的有什么用,不当吃不当喝,用也用不完,看着还闹心。
他也是没办法。
赵德元看着自己一手建立起的窑厂,满脸心疼。
既愧疚拿不到工钱的村民,又心疼窑厂和一库房的成品。
他一心为了村里,当年冒着犯错误的风险开了这个窑厂,村里有一半的人家在这里干过活,虽然钱不多,但是一个月赚个几块钱,也能让村里人逢年过节吃顿肉。
窑厂红火的时候,人人念他的好。
现在窑厂的工钱发不下去了,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要骂他。
蒋君看着瞬间老了五岁的赵德元,佝偻着身子,由衷的升起敬佩之意。
赵德元生了两个儿子,一个早逝,一个在县里工厂工作,家里没有一个人在窑厂上工。他开工厂没有一点个人的私心,完全是为了村里人,想让大家手头宽绰些。
蒋君自认为自己做不到这样大公无私。
她原来打着主意想在窑厂上做文章,是想为自己扬名,替自己在竞选妇女主任时拉拉选票。
现在却有了三分为老支书,为了村民。
她想了想,和赵德元商量道,“支书,库房里有多少货啊,我看看我能不能想想办法。”
赵德元听了一愣。
他第一反应是不相信,他和村里班子这些人想了几个月都没有办法,蒋君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法子。
但是随后他又想到了蒋君的男人,那可是在部队里的军官,肯定比他们平头老百姓认识的人多。
赵德元连忙问道,“是不是鸿祎有什么认识的人,他有没有战友在市里县里的百货大楼?”
“没有。”蒋君摇摇头,无情的打破了赵德元的期待,“何鸿祎的部队离这边远,很少有人分配到咱们这边。”
赵德元一听和何鸿祎无关,期待的眼神瞬间暗了下去,他敷衍道,“咱们厂里的盘子碗,少说有几千件,你就算卖上十多个,也不够发工钱的。这事你不用管了,我们村委再想想法子。”
他领了蒋君的好意,缺不相信她真能解决问题。
蒋君知道自己被小瞧了,她也不为自己多辩解。
在事实面前,一切辩解都是徒劳的,只要她能把库房里的餐具卖出去,就能扭转赵德元的看法。
她好脾气的笑笑,“支书,你就让我试一试呢,万一成功了,咱们村不就有钱了。”
“就算没成功,对咱们村也没什么损失不是?”
赵德元见她执意要干,也不再多说,想着等她撞到南墙就知道疼了,“行,你想干就干吧。”
赵德元挥挥手,随她去了。
蒋君见他松了口,心里也一阵窃喜,她“得寸进尺”的道,“支书,我这怎么说也是为了咱们村。要是村里人谁问起来我,您帮我说两句公道话,就说我是为窑厂想办法去了。”
她见赵德元眉头微皱想要拒绝,连忙佯装为难的补充道,“支书,您也知道,咱们村有些大娘嘴很厉害的,我也是被她们说怕了。”
她苦笑着摇摇头,“她们要是看见我出村,准又要说些不好听的。”
赵德元也想起了胡三家的事,看不上她做长辈的欺负小辈。
他想想蒋君的要求也不过分,遂痛快的点点头,“行,要是别人问起,我替你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