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叫屈,没有喊冤。很聪明。
冤屈在北镇抚司不是罕事。积蓄力气,以待翻身良机才是明智之举。
听到长靴踏地的脚步声,靳云楚阖上卷宗,抬头看去。
来人是寇清昼。
“我要见寇信芳。”
靳云楚勾起唇角:“寇大人,你来晚了。你那位干爹刚才已经对其所犯罪行供认不讳了。”
“哦?寇信芳认了哪些罪状,请大人明示。”寇清昼淡淡开口,抬眸直视对方,神色从容。
没有一丝一毫他预料中的慌乱。靳云楚面色一窒,很快便平复下来:
“那得从半年前,圣上接见的那位西洋行商说起。这是个颇有毅力的人,作为商人来说足够难得。”
他看着寇清昼,对方依旧面沉如水,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他想来我朝晋见。因满者伯夷与满剌加国的战火,他不得已折返孟加拉湾,取道乌思藏,与商旅驼队结伴,跋涉戈壁高原,经嘉峪关、走甘青道入蜀,随后一路北上。”
“寇大人可知,他一路坎坷,踏入我朝疆土是为了什么?”
寇清昼摇摇头。
“是一只钧瓷丹瓶。他将其献给了陛下,并且提出想要恢复海上贸易,他们愿出高价购入我朝的瓷器、茶叶、丝绸和布匹。”
顿了顿,靳云楚沉声道:“这并非一只简单的瓷器。它精美绝伦、巧夺天工,更重要的是,它是前朝宋太祖最钟爱的那一只瓷瓶。”
寇清昼不紧不慢地盯着对方,靳云楚笑道:“没错,它是先帝遗物。至于为何流落到西洋行商手中,那就得问问你这位干爹了。”
“昨日,小五已带领一队锦衣卫查封了寇信芳在京城的多处家产。光宅子就有八座,庄子、田地、金铺、当铺更是数不胜数。”
一本账簿掷到脚下。一股强风蓦地从直棱窗灌入,将纸页翻开,吹得哗哗作响。
寇清昼垂下眼睫,眸光似乎随那翻飞的账册而动。
片刻后,他淡淡道:“我这位干爹在皇城中苦心孤诣经营多年,想来是不会轻易供认吧?”
靳云楚双手撑在案上,勾起唇角:“确是。不过宁安公主带来了关键的一位人证,寇信芳在宫中的相好,徐春燕徐嬷嬷。”
“她是在宫中协助寇信芳掉包先帝遗物的人,后来出宫后,寇信芳安排她去明州,她曾在南湖总督赵烨家中任教识嬷嬷。”
他看向不发一言的寇清昼,冷冷嘲道:
“你去明州,表面上是替皇上查沿海走私,其实是替你干爹灭口是吧?”
寇清昼抬眼看他,“靳大人,对没有证据的事,请慎言。”
靳云楚嗤笑一声:“有没有证据,从你那位干爹口中一审便知。”他冷冷盯着对方:
“你不会真以为,你与那老阉血浓于水、舐犊情深,他便不会将你为他做过的那些腌臜事吐出来吧?”
寇清昼淡淡道:“靳大人,你口中这位徐嬷嬷当初在明州时,不慎坠崖,面容尽毁,尸体于崖底被发现时已被野狗啃食了四肢。你又如何确定,公主给你的人,是徐春燕呢?”
“寇清昼,你是一条好狗,办事向来滴水不漏,不过徐春燕灭口一事,你的确出了诸多纰漏。”
靳云楚嘲讽道:“没错,距离徐春燕出宫已有八年,她在坠崖时容貌损伤,京城中无人可为其身份作证。但,有一名嬷嬷,也是从宫中放出去的老嬷嬷,她可为其身份作证。”
“你口中这位老嬷嬷,姓苏是么?”
靳云楚的瞳孔陡然一缩,“你……你如何知道?”
寇清昼抬眸盯着堂上的人,从容开口:
“因为她是我府上的人。”
锦衣卫指挥使的脸上出现从未有过的惊诧与惶惑,但很快,又恢复至阴冷迫人的神情。
他似乎咬住了后槽牙:“你说什么?!”
寇清昼淡淡一笑:“靳大人,你说得对,我办事向来滴水不漏;所以你认为,徐春燕如今还活着是为什么?”
靳云楚神色悚然骤变,寒风自窗户吹入,让他起了一身寒意。
“好了。靳大人,我再重复一遍我最初的话。”
桃花眼中有淡漠的笑意,是让他憎恶的成竹在胸。
“我要见寇信芳。”
顿了顿,寇清昼补充道:“这是宁安公主的授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