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名大臣在国库借款两百万两,迟迟还不上来,问所借钱财花到何处也是支支吾吾。
太子主理追缴国库欠款后,很快查到几名大臣背后是怀王,便搬出熹明帝旨意,责令怀王十日内还齐款项。
今日,怀王竟带将府中数十名姬妾丫鬟,带到七里关大街上的牙行发卖。
一群莺莺燕燕哭天抢地,场面一度闹得十分难看,引众人围观。
太子脸上挂不住,未料到怀王竟失了智一般,做出如此鱼死网破、有损皇室威严的举动,便让寇清昼带人前去劝告怀王。
结果怀王指责寇清昼等人的举动是陷害自己,称自己发卖姬妾是为了尽快还清欠款,他们却要蓄意阻拦、从中作梗,便拿了鞭子耍疯,当街开始抽打人。
寇清昼一人护着其余弟兄,生生挨了怀王十余鞭。
之后,信国公姜老太爷赶来劝怀王收手,这才阻止了这场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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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烛火盈盈,她白皙的小脸上,泪痕犹未干。
舒灿歌坐在暖榻边,端着一碗粟米粥,一口一口地喂着榻上那人。
“夫人,你还是笑起来比较好看。”
他面上神情轻松,甚至颇为享受,仿佛身上那些可怕的伤口都凭空消失了一般。
前段时日,他去如意赌坊惹了事,怀王肯定知晓了,这番所为,不过是新仇旧恨一并在他身上报了。
小夫人不理会,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他,只问:“你明日还要去衙门当差?”
“自然要去。”他淡淡道。
她急了:“可是,你伤得这么重……”
“你见过我身上的其余伤疤,比这严重的多了去。从前在西北卫所替土司卖命时,更重的伤我都挨过,第二天还是照样上战场。”
他说着,为了让她安心,又扯出一抹笑意:
“况且,我还没到三十,身子硬朗着。你别看血流得多,也只不过皮外伤罢了。”
她放下碗勺,不再言语。
因她突然意识到,之前在明州、泰州,她受了官员的欺压,他都能挺身相救,只要亮出天子近臣的身份,便能压得那些大小官员大气不敢出。
但回了这京城,皇亲国戚遍地,却是想差使他便差使,想鞭打他便鞭打。
靳云楚当初在春风楼曾对她戏谑说道:
“我们这些锦衣卫,虽平日里看起来威风八面,人皆畏惧,但也只是供皇室驱使的奴才;而你的寇大人,更是趋炎附势、认贼作父的一条恶犬。是狗,都会挨主人鞭子。”
她紧咬下唇,声音里少见地含了怒气:
“怀王这样的败家子,仗着自己身为皇子,欠债不还,又自甘丢份,当街做出发卖姬妾的事来,竟还殴打奉命而来的官员,真是……”
“噤言。”寇清昼出声提醒,“夫人忘了我们是做什么的了?”
见她忿忿的目光,他说:“曾经有位翰林,夜里在卧房中推敲诗句,念念有词;次日,便在书案上见到了填好的诗句。”
寇清昼眨眨眼,似笑非笑:“是镇抚司的察子写的,登时把那翰林学士吓得半死。”
舒灿歌沉默半晌,轻哼一声,低声道:“你们行事吓人,但那怀王在大街上打人,也非君子所为。”
他凝神注视着她,让她有些不自在,嘟囔着:“干嘛这样看着我?”
他轻笑一声,“夫人这样心疼,我很欢喜。”
顿了顿,桃花眼里挑起涟漪:“仿佛连身上的伤都不疼了。这顿鞭子,似乎挨得还挺值。”
舒灿歌瞪他一眼:“五爷莫不是发了高热?”说着,真的探手摸了摸他玉白的额头,发觉温度正常后,又嗔道:“说的什么胡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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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郑培兴的案子经由三司会审后,终于有了结果。
北镇抚司呈上的证据充分,包括:
杨秋笙在汀州写下的供词,指证郑培兴指使其父杨觉霖设计侵占舒家窑场,败露后被其派出的死士暗杀;
明州瓷器遴选上,宫中修内司的王金泉,亦是得了郑培兴的指令,在遴选现场炸毁舒家呈上的瓷器,扰乱天家选瓷。
至于国子监贡生李新,在秋闱期间狎/妓,有燕春楼莺娘供词为证,且其后续中举,也是郑培兴暗中疏通。
此外,他参与巫蛊,杀妻灭子一事也是人证物证俱全。
由此,郑培兴、李新、静圆道人,均被判罚斩立决。
其余涉案人等,诸如与郑培兴通气的太监以及浙江秋闱给他大行方便的官员,都一一受到惩处。
素贞请求舒灿歌带她去菜市口看行刑。
她目光决绝,是从未有过的恨意刺骨:
“我要亲眼见着这些害死我孩子的人,人头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