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大人,你是特地赶来救我的吗?你怎么知道我被困在含玉轩了?”
伍迅却不回答,她接着说:“刚才付给方掌柜的一千两银子,给我半年时间,我会还给你五百两。”
伍迅依旧面沉如水,不问她为何欠钱,也不问为何她只肯还一半,只淡淡问道:
“寇五爷的那位夫人,你了解多少?”
宋翎顿时警觉起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打探信息。”他的话一如既往地简练直白。
“谁让你打听的?”
“无可奉告。”他抱着剑,面色平静。
“哼,我才不会做卖主求荣的事。”宋翎抬起下颌,傲气道:“区区五百两就想收买我,你也太看不起人了。”
伍迅眼中终于起了一丝情绪变化,那是一种迷茫、不解的情绪,但他也懒得解释。
既然从她这里问不出来,他也不再过多停留,连告别的招呼也不打,转身就走。
真是跟小时候一样冷漠怪异的人,宋翎心里想着。
这时,她见到了舒灿歌,还有丫鬟瓶儿。主仆两人正从巷子转角急匆匆走来,显然也是来救她的。
“夫人!我找到我哥了,还有你的那位朋友!”
宋翎朝着舒灿歌挥手,在她身旁停着一辆马车,有人掀开窗帘,探头出来,正是宋川。
而巷口,寇清昼与一袭玄衣的伍迅擦肩而过。
*
素贞还活着。
这对于舒灿歌来说可谓是不幸中的万幸。
等将两人带回寇府,她有满腹的疑问等待解答。
但素贞实在太过虚弱,已经陷入昏迷,她心疼得又要掉眼泪,还是寇清昼差人请了大夫连夜为素贞医治。
这一番折腾下来已是三更了,送走大夫后,小桃熬了药汤给素贞服下。
望着素贞苍白憔悴的睡颜,舒灿歌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眼眶红红的,鼻子发酸。
她还记得最后一次见素贞,她抚摸着肚子,眼底是期待又温柔的光晕,她说给自己准备了新婚礼物,还畅想着等腹中胎儿落地,要孩子认舒灿歌作干娘。
短短半年,那样温婉娟丽的素贞怎么就变成了如今形容枯槁的样子。
寇清昼在一旁温声宽慰:“大夫说了,她的病需要调养一段时日。你也不要太操劳了,去休息吧。”
舒灿歌擦了擦眼泪,点点头。
是宋川带着素贞从明州一路赶来京城的。
他说当时被沉入江底后,也许是绑绳子的人粗心,他身上的绳结竟然没系牢,让他在水下挣脱开。
且上天垂怜,他与素贞浮上水面,又被下游的渔民所救。
宋川知道回明州肯定是死路一条,而且,是素贞求他带自己来京城的,她昏昏沉沉中一直喃喃着自己有冤要申。
但具体是什么冤情,宋川也不知道,一切都只有等素贞清醒之后才能揭晓了。
*
几日后,在国子监读书的李新忽然收到了传话,有位故人请他到白鹤楼一聚。
“是何人?”他问传话的小厮,对方说是其在明州的故交。
李新内心琢磨,或许是从前在书院读书时结交的好友。
这次秋闱,听说他们这群人里只有他一人在乡试里中了举,李新自然得意洋洋,巴不得在其他人面前炫耀一番。
于是仅思索了片刻便道:“回去告诉你家主人,在下必定准时赴约。”
冬日的天黑得早,几抹浅淡的晚霞早已连同沉山的夕阳,被拽了下去。天边是灰蒙蒙的一片,隐隐可见星子已经亮了起来。
刚到酒楼,李新便被小二引上了二楼。
位置在二楼临栏处,隔着一道山水画云母屏风,他看不见等待之人的样貌。
等他绕过屏风,正要像往常一边作揖寒暄时,笑容却僵在了嘴角。
对方一身缟素,临栏独坐,却是个女子。
等她转过头起身,消瘦的脸颊上,可见高耸颧骨和凹陷的眼眶,一头乌黑长发被寒风吹得凌乱。
酒楼一角的红灯笼凄厉地照在她身后,为她苍白的脸颊添上一抹诡异的红晕。
她唤他,“四哥。”
阮素贞双目垂泪,憔悴哀伤,见了他像是见了救星一般,扑上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她的手虽寒冷,但的确尚有温度且柔软,那就不是鬼魂……
李新僵住的身子,以及因惊恐而巨睁的双目终于平复下来,但他的声线仍有颤抖:
“素贞,你、你怎么来京城了?”他说,“我收到母亲寄来的信,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