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琴煮鹤?
这样暴殄天物的事寇清昼竟也干得出来?
舒灿歌想着,不管怎样,她早已私底下去过库房一趟。那把鹤鸣秋月琴被素色锦缎妥帖包裹,安防在库房一角。
她抬手将油灯挂在一旁的墙上,掀开锦缎,探手在琴尾摩挲,桐木琴面幽冷细腻,指尖生凉,不一会儿,她果然摸到了那枚镌刻的小字。
烛火昏暗,但足以看出那是一个“璇”字,信国公姜家小姐,姜璇的闺名。靳云楚没骗她。
“以诗会友,灯面题有上句,能作出下句者,有特制的花灯领取!”
听见前方的朗声吆喝,她回过神来。
晚霞已经消隐,天幕是淡淡的烟紫色,而云层后,一轮新月正冉冉升起。
如寇清昼所言,这附近的确热闹非凡,有表演杂耍的,有说书的,有卖糖人的,还有这些五光十色的花灯,一时贩夫走卒当街叫卖、公子小姐环佩叮咚,令人目不暇接。
“夫人,那盏兔子灯你喜欢么?”他回头问,跃动的火光透过琉璃灯将他的点漆双眸映射得熠熠生辉。
“是挺好看的。”她点点脑袋。
那兔子灯是是用洁白的蝉纱纸糊的,除了用朱砂点出小白兔灵动的眼睛,还沿着两只长耳朵细细描绘,兔尾巴处还画有几枝红梅,煞是可爱。
“这位郎君可真识货,这种兔子灯是最受姑娘们喜爱的花灯了,自然,它对应的诗句就要难一些,您不妨一试?”
摊主笑吟吟地说着,见那一身华贵紫袍、容貌俊美的男子微笑颔首,便说出了上句:
“天上一轮满。”
寇清昼收起折扇,抵在下颌出,眼睫低垂,似在沉思。
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无比自然且诚恳地笑问:“我才疏学浅,实在答不上来,你出个价,卖给我好了。”
舒灿歌无语,一时忍不住侧头盯他一眼,那人却一脸坦然。
“这……”摊主露出为难的神色,他也想不到眼前这位公子相貌堂堂、气度不凡,竟被这尚算简单的上联难住。
“这兔子灯比较特殊,以往的规矩,都是对诗拿灯的,这位郎君不若看下其他花灯,这些是可以贩售的。”
摊主指向身前一排花灯,有菡萏花灯和蜜桔花灯,也颇为可爱。
“呵,想不到你这摊子不大,规矩倒是挺多的。”
桃花眼微微敛起,神情似笑非笑,语气却淡漠,一把折扇在手中漫不经心地敲打着。
舒灿歌只觉得他下一瞬就要暴露本性,化身欺压良善的锦衣卫,直接要把这兔子灯抢了去,于是赶紧说:
“我还是觉得这盏菡萏花灯更好看。我就要这个了。”
寇清昼瞥了她一眼,将扇子插/进腰带,随手提起一盏菡萏花灯,“行吧,既然你喜欢,那就买这个。”
说罢,又取出一锭银子给摊主。
“客官,您这够买十盏了……”
“我们总共就四只手,怎么拿得下十盏?”他笑着向一脸忐忑的摊主,“待会儿有人来你这买花灯,你替我送出去九盏不就行了。”
*
舒灿歌在捏糖人的摊位前停下了。
摊主是位胡子花白的老人,年逾古稀,技艺却依旧娴熟。
只见他将少量的汤稀挑到麦秸秆上,随后用转、捏的手法,再配合轻轻吹气,几息间便捏出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小马驹。
马儿奔跑的样子活灵活现,蜜糖的色泽光润,甘甜诱人的芬芳直往鼻尖钻。
她从荷包里取出五文钱付了,摊主笑眯眯地糖人递给她。
也是这时,舒灿歌才忽然发现,刚才还跟着她的寇清昼不见了。
这人怎么一眨眼就消失了?她左右看了一圈,顾不上品味糖人,拎起花灯,沿着来时的街道回去找人。
突然,街头人头攒动,不知谁在人群中高声吼了一句:
“宁安公主在摘星楼洒金桂笺啦!大家快去抢啊!”
人流霎时沸腾起来,如猛然苏醒的猛兽,她还来不及反应,便被人一下子冲撞到了路边。
眼看就要撞上桥边的抱鼓石,忽然,一只强有力的胳膊从黑暗处伸出,一把拉住了她。
那力度绝对算不上温柔,她一个没拿稳,手里的菡萏花灯摔坏了,糖人也骨碌碌跌到地上,裹了一层泥。
来不及吃痛揉肩,也来不及可惜浪费的花灯和糖人,苍凉的圆月下,她看见对方的一双丹凤眼如古井一般冰冷无波。
靳云楚。
舒灿歌一时怔住,居然会在这里遇见他。
对方沉默地盯着她,眼中情绪晦涩难明,手上却没有松开的意思。
“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