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他们这一个多月的冷战全然不曾发生过一般。
“小桃,把那件粉色的裙子收起来。”她说,“我明日穿那件豆绿的。”
“姑娘……”小桃微微瞪大了眼,但见舒灿歌神情冷淡却不容置疑,一时讷讷,默默将床上那件桃粉色烟罗裙叠好收起。
等小桃抱着衣裳出门,寇清昼才走到她身边,往那件豆绿色的千水衫瞧去,依旧是唇角勾起的微笑模样——
“你喜欢穿什么便穿什么,桃粉也好,豆绿也罢,夫人穿什么衣裳都好看。”
“五爷今日不去镇抚司衙门上差么?”她不看他,转头将衣裳收拾了。
“明日中秋,圣上要去往月坛祭月,届时锦衣卫要肩负起仪鸾和护卫职责,今日特准我休沐半日。”
说着,他笑了笑:“中秋将至,这几日街上已热闹起来。摘星楼附近今晚会有鳌山灯会,我带你去看看。”
她想起,在带她来京城的那条船上,她因晕船而昏沉憔悴,他曾许诺要带她听曲、赏月、看灯会。
“我今天不舒服,不想出门。”她往美人靠上一坐,拿起香几上放着的书卷翻看起来,一副下逐客令的架势。
忽然,那人的身子靠近,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人已被他抱起。
他身上气息温热,双臂环住她,颈间皮肤上有澡豆的淡淡清香。即使没有紫檀香气,他的怀抱一如既往让她感到宁静与安稳。
但舒灿歌很快回过神来,伸手去推他,却被他抱得更紧。
他的气息如潮涨,如风旋,铺天盖地织成细密的网,让她无处可逃。
一室无声,午后轻盈的日光从十字海棠纹花窗里一寸一寸挪进来,风里带来秋桂的馥郁香气。
“夫人、老爷……”
瓶儿正端了茶盏进来,一抬头见到这副情境,一时惊惶失措,脸上带了绯色,连忙低头将茶水放在木桌上,掩上门快步出去了。
“放……放开我。”她涩声说。
于是那人才放开她。
舒灿歌抬起头,惊讶地发觉眼泪已不自主在眼眶里打滚,喉头微微哽咽。
眼眶泛红,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一双黑亮的眸子被水雾遮蔽,似悲似嗔,小巧的鼻尖像受了冻,浮现出一点红。
寇清昼盯着她,忽然叹了口气。长叹中有丢盔弃甲的温柔与无措。
她见过他温润、冷酷、放荡、成竹在胸的样子,却从没见过他这种情态。
她看不透他。
如今也看不透自己了。
他说:“我与那姜家小姐并无私情。”
舒灿歌没察觉自己已蹙起双眉,正泪光闪动地瞪着对方,像一只委屈巴巴的小兔子。
“那宁安公主呢?”
她气鼓鼓的样子珊珊可爱,只是她意识不到。
寇清昼笑了,指节修长的手掌抚上她的脸颊,轻轻摩挲,却被她侧头扭开。
他长她将近十岁,身形颀长瘦削,而她点起脚尖也不过勉强够到他的下颌。
他本就是鲜衣怒马的少年将军,如今亦是天子近臣,从来都是大权在握,北地的风霜将他打磨成一把藏起锋刃的霜刀。
她不喜欢他身上属于上位者的漫不经心,分不清哪些是真情流露,哪些是虚情假意。
寇清昼双手按在她的肩上,望着她一双如露珠般的眼睛,唇角勾起,神色郑重:
“我喜欢的,从来只有夫人你。”
舒灿歌立时愣住,耳朵如春风吹野火,一点一点灼烧起来。
突然,宋翎慌慌张张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夫人,不好了……!”
瓶儿守在廊庑的红柱旁,对方跑得迅捷,她竟一时来不及阻拦,只叫了一声:“唉!宋姑娘,你不能进去……”
房门已经被宋翎一把推开,见到屋内的两人,她也一时呆住。
还是舒灿歌先反应过来,她匆忙掩饰好神情,问她:“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宋翎收回瞄向寇清昼的忐忑余光,焦急道:“刚才不知是谁,竟往窑炉里扔了块木头琴进去,火势腾的一下就起来了。”
寇清昼已然坐在桌旁,喝起了茶,淡声道:
“是我扔的。这会儿应该烧完了吧?”
宋翎一愣,却下意识如实回答:“烧完了。”
炉火温度那么高,那架琴单薄得就跟蜻蜓翅膀似的,一眨眼就被火焰张着大口吞噬掉了。
一架琴?寇清昼烧了一架琴?
舒灿歌顿时明白了,扭头看向他,而那始作俑者喝完了茶,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那说好了,晚上我们看灯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