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栋走上前,向堂上二人行礼后,从怀中取出一份供状:
“五爷,这是王金泉的认罪供书,请您过目。”
寇清昼转头看向许怀远,和气地笑了笑,“许知府是明州的父母官,此事发生在明州地界,理应由他先过目。”
谭栋依言,许怀远接过供书,细细浏览。
王公公对炸毁舒家瓷器一事供认不讳,其手法正是舒灿歌此前演示那般。
至于动机,则是收受了参选人家中一户的贿赂,想炸毁舒家呈上的瓷器,又将此次爆炸嫁祸给舒家。
许怀远心念一动,心头不由得“嘶”了一声。他本以为王公公是受了刘家的贿赂。
因在旁人看来,舒家和刘家才是本次遴选的竞争对手,且在遴选开始前,刘家瓷器的位置忽然换了,从舒家瓷器旁边换到最末去了。
但供词上供出的那户人家却不是刘家。
多年官场浸润,许怀远面上并不显露,只是阖上供书,交给寇清昼,“下官已经知晓了全部经过,但这王公公……”
知府大人面露难色,寇清昼收好供书,从容接口道:
“王金泉是宫里的人,犯了错自然也要回宫里受罚。明日,我便会派人押送他回京。”
说罢,他淡淡眄视一眼,“如此处置,许大人可有异议?”
许怀远连忙拱手,“寇大人此番处置甚为妥当,下官自然无异议。”
*
与此同时,舒宅大厅。
今日遴选上的爆炸使得舒灿歌精心烧制的瓷器毁于一旦,最终,是刘家的瓷器当选。
大厅内气氛沉闷,舒煊平长叹一声:
“哎,我们舒家这是撞了哪门子的煞,今年自打开年以来,便诸事不顺。眼瞅着有这么个天家选瓷的大好机会,竟也能生出这等无妄之灾!”
叹息过后,他似是赌气似是嘲弄地喊着:“不然,就把昌盛窑卖了!省得后面又出什么祸端!”
“哥,你这说的什么丧气话!”
舒灿歌的话还没说完,门外便传来舒老太爷如洪钟般的声音:“是谁说要把昌盛窑卖了?!”
老陈推着老太爷进了屋,又扶他在圈椅上坐下。
“平哥儿,刚才是你在说要把我舒家的家业拱手让人吗?”
舒煊平一时讷讷,不敢吭声。
舒灿歌替他开解:“外祖父,哥哥他刚才只是一时气话。他也是着急。”
舒老太爷抬眼看了她一眼,目光如炬:
“你哥哥说的的确是气话,不过他有一点没说错,我们舒家此次遇到的祸事接二连三,都太巧了,像是背后得罪了某位高人,却还不自知。”
舒灿歌心头一凛,撞上外祖父炯炯眼神,便心知瞒不住。
舒煊平见此,心中隐隐明白过来,拉住妹妹的手:
“灿哥儿,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舒灿歌深吸一口气,平静道:“宫里有位郑公公看上了昌盛窑的风水宝地,想将窑场夷平了做他百年后的坟地。”
“什么?!”
舒煊平惊叫出声,老太爷眉头紧蹙,“此事你从何得知?”
舒灿歌:“是杨秋笙亲口告诉我的。后续我亦向寇大人求证,宫中确实有一位位高权重的秉笔太监郑公公,其老家正是明州。”
舒家窑火虽已传了七代,昌盛窑亦是明州颇具规模的窑场。
但他们是平头老百姓,而郑公公虽远在京城,但想碾死他们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
老太爷依旧皱着眉,握住圈椅扶手的手愈发紧,沉默许久才问:
“那么,灿哥儿,你打算如何应对?”
舒灿歌面容平静,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中未有丝毫畏惧胆怯:
“寇大人说了,若是舒家成了皇商,与天家做起生意,什么牛鬼蛇神都不敢再觊觎舒家窑场。”
舒煊平有些泄气:“唉,是啊,若是我们舒家成了皇商便一切都好说,可是这次遴选夺魁的却是他们刘家的荣兴窑。”
在厅房中沉默许久的阮素贞突然开口了:
“可是,这次的遴选结果只是公布了刘家瓷器为贡瓷,却没授予皇商的称号。”
舒灿歌点点头:“修内司的人还会在明州盘桓数日,只要我们能呈上他们想要的瓷器,便还有机会。”
阮素贞担忧道:“不过,刘家此次已经用冰梅纹瓷器当选,只怕我们不能按照之前的瓷器那样烧了。”
“对,我们只能另辟蹊径。”
舒灿歌说这,看向老太爷,“外祖,之前父亲曾留下一本关于钧瓷焙烧的手札。”
老太爷的眸光骤然紧促:“你想复烧钧瓷?”
舒灿歌郑重且坚定地颔首,答道:
“眼下,这是唯一能拯救昌盛窑,也是唯一能拯救舒家的奇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