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蘅没有居住在五峰,竟是住在霞府山脉吗,听起来这山脉凶险万分,他一个长老为何会住在此处。
“玉华峰旁边那座凹进去的山脉就是霞府山脉了。”
沈长青拿过对方递过来的任务牌,拱手道:“多谢师兄。”
到了霞府山脉脚下,飞不过去了,能看见的只有一片迷雾包裹着森林,聚灵草长在山脉峡谷中的一处清泉岸旁。
要到峡谷只能穿过这一片幽深的森林,沈长青进去后,穿行其中。
林中的雾气让整个森林都是灰蒙蒙的,压根瞧不见天色,四周树影沙沙作响,时不时的有嘶哑的鸟鸣声。
约莫一刻钟,高耸入云的树木就让他迷失了方向感。
沈长青停在了一颗遮天巨树下,抚着表面疙瘩一般的树皮,一念之间,就在上面划上了一个十字标记。
然后他继续往前走,不出一炷香时间,如他所料,那个十字标记又出现在他的眼前。
耳边鸟鸣声不断,他用手指捏着宽袖擦拭着额角的薄汗,再抬头去看周遭生机勃勃的苍天大树。
一阵头晕目眩,天旋地转之间,沈长青应声倒地。
……
沈长青的神魂进入到了另一个空间,凝视着其中情景。
无法触碰,不能言语。
寒风顺着洞口吹进了进去,打在寒冰锁链上发出簌簌的声音,洞内有数道天堑隔绝,深不见底。
只有五处悬起来的石台,中间的石台上瘫坐着一位披头散发的白衣男子,男子的四肢,手腕和脚裸皆被锁链栓在另外四个悬起来的石台上。
洞中除了顶上的冰柱掉下来,偶尔会发出啪嗒声响,大多时候安静得可怕。
“阮南蘅。”
三个字闯了进来。
洞口进来两个人,他们将锁链斩去,阮南蘅抬起了头,看向外边的风景,呢喃道:“两年了。”
两人一边一人抬着他的胳膊飞跃到了洞口,不料刚迈出两步,一个踉跄,太久没有行走,他的腿脚不大利索,膝盖发软单膝跪在了地上。
堪堪用手使劲抓住身侧人的手肘,才没有让他双膝跪了下去,或是为了缓解凝滞的空气,许久没有说过话的喉咙出声道,“这是要去哪儿。”
嗓音生涩,如同患上口吃,别扭难听,连同他自己都怔愣住了,完全未成料到过声音这般难听!
身侧扶着阮南蘅的两个弟子,内心都不断感叹,谁能想到掌门亲子,在宗门中算得上曾经的一代天骄了。
不知为何鬼迷心窍,因为残害同门被关进寒牢两年,如今说话都口吃了,两人暗中各自摇头。
“自是去见掌门了。”
阮南蘅:“嗯,便就走吧。”
明德殿中,掌门和五峰长老皆在,白凝芷和封九池,还有诸多长老弟子齐聚一堂。
“掌门,阮师兄带来了。”行礼之后,台上的人就示意他们从两侧退下。
阮南蘅没了旁人扶持,瘫软在殿中,双脚和手腕之间的锁链叮铃哐啷的一阵乱响。
透过额前垂下的发丝,他把周边投来的目光瞧了个一清二楚,却始终一言不发,连同首座上的视线都避开了对视的可能。
掌门把其中的小心翼翼看在眼中,说到底他对这个孩子还是抱有愧疚之心,“阮南蘅,如今两年幽禁刑期已满。”
“希望你今后以宗门团结为先,莫要再行此般自私自利之举,做出有损同门之事。”
阮南蘅不答,只是垂头发呆,其他人则是以为他羞愧难当,不便言语。
白凝芷心底的幽怨与不甘轮番上演,整个人都沉寂在这个害自己毁了清誉的人安然出来了的愤怒中。
情绪上笼罩的阴霾,让其窒息,她无以言表,面上维持着单纯的神情状态,双眸暗带讥嘲之意向殿中瘫坐的人看去。
令其没想到的是,阮南蘅被散发遮盖住的眼睛从这个角度刚好露出一条缝隙。
对方也在看她。
是不着痕迹的挑衅,无所谓的轻蔑,两眼对视,平静无波之下大有剑拔弩张之势。
白凝芷五指放在雕刻着繁琐符文的柱子上,由握到紧握再是抓挠。
封九池站在掌门身侧,将暗中涌流尽数纳入眼底。
掌门看见地上的人没有出声,发话了,“你下去好生准备,一个月后就是门派十年一次的大比了,若能拔得头筹,就可以替宗门出战法域的门派大比。”
法域中,每十年都会有一次大比,关乎着门派实力的排名,各个门派对此十分重视,排名越高,在法域能占据的修炼资源就越多。
一般都会先在门内进行比拼,再选出前三名代替门派出战。
阮南蘅最初在门内是众人寄予众望的存在,因为两年前的事,名声臭了,明眼人都知道掌门是在提点他专心备战,好挽回门中声望。
阮南蘅有了动静,他挪了一下身形,晃晃悠悠站了起来,抬头去看殿中的人。
全部打量了一遍,在关入寒牢之前他就已经是筑基前期,整整两年,门内突破筑基的人竟然屈指可数。
真是废物,难挑大梁。
最后他目光定格在了白凝芷身上,炼气期十层……倒是有些意想不到,两年前她好像才炼气期七层?
不记得了,也不重要,阮南蘅不禁为自己两年前愚蠢的想法感到后悔。
目光又如何,拥戴又如何,炼气期十层又如何,在绝对实力的面前,大放异彩的只能是我。
哪怕再来一次,面对那条巨蟒,阮南蘅相信,他还是做出一模一样的选择。
他目光在白凝芷身上,嘴里对着掌门,他的父亲说道:“孩儿,自当竭尽全力。”
声音不轻不重,不疾不徐,字字珠玑,清晰亮堂。
这股目光使白凝芷浑身不适,她示弱的往封九池身后靠了靠,封九池身形依旧不动,并不准备加入两人之间的较量,仍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掌门抬手一挥,台下人手脚上最后的锁链彻底断掉,哐当一声,阮南蘅朝着地上的锁链沉思,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你回去罢。”
一直到出了明德殿,阮南蘅暗戳戳的想,我父亲是天衍门掌门,大师兄平常不喜打理事物,鲜少与人往来。
虽说因着筑基后期的修为极受欢迎,在人情世故上到底不如我。
只要我修为不落下,日后父亲驾鹤而去,想要将门派权威掌握在我的手中并非难事。
毕竟我空置出两年时间,能追上筑基期修为的人居然是一个人也没有,果真是野牛难训。
正想得出神,脚下的台阶让踩空的脚跛了一下,思绪被强行拉了回来。
不料左脚绊右脚,阮南蘅一手撑住长阶扶手,后背往后仰,靠住了什么东西,才能稳住身躯。
这一个折腾,太久没有活动过的身体竟有些受不住,扑通的心跳声如鼓声鸣耳,方才还思索的事情仿佛扑棱蛾子一般飞走了。
缓过来后,阮南蘅才有闲情回头去看,瞟了一眼,随口说,“是你啊”。
是封九池。
是封九池?
是封九池!
全然反应过来,他不免为自己跛脚前想的事情感到一阵心虚,说出口的三个字,更是把他心中的三种语气描绘的有声有色。
阮南蘅停在了下一层台阶,封九池只是看着比自己矮一个头的人不说话,双眸微眯,不知在想些什么。
“多谢。”简单两字之后,他本不欲再多做交谈,余光却看见了从殿中出来的白凝芷。
那就是害我被囚在寒狱整整两年的人,我可得好好瞧瞧。
“白师妹。”
白凝芷本身遇到这两人在一起就足够咬牙切齿,正要假装未成见到直接掠过,三个字叫住了她。
白凝芷右手抓住衣衫,紧紧握住又放开,纱衣上都被攥出了褶皱,整理好面部表情就要走过去。
阮南蘅:“白师妹,不要再过来了。”他将对方刚才的小动作收入眼中,出声制止了她的步子。
白凝芷一头雾水,只听见他继续说,“师妹那日身段师兄我至今记忆犹在,当真是,婀娜美妙。”
“如今仔细见了师妹,师兄我怕是会亦要学那淫蛇这般那般,忍不住一亲芳泽。”
听见身前的人说完之后,封九池浑如刷漆的剑眉拧成了死结,其言不该。
白凝芷大脑瞬间宕机,一片空白。
昔日的记忆如同潮水一样涌上大脑,脸颊气得酡红,眼里的恨意伴随着泪珠一滴一滴的打在衣襟上。
罪魁祸首就在眼前,面对这样的羞辱,她尝试把咬碎的牙往肚子里咽,实在是忍耐不住了!
白凝芷抽出腰间的软剑,周身剑意尽数灌注其中,提剑刺来。
阮南蘅挡不住这一下,刚恢复自由身的他身上的灵力还有些滞怠,本想临时调动灵力,突然想起来身边就有一个活靶子。
他身体连退三步,后背撞上了结实的胸膛,带着眼眶溢满泪水的双眸微微仰头,露出小巧的喉结,抬头看着身后比自己高的人道:“大师兄,你要眼睁睁看着师妹对着同门大打出手吗?”
话音落地就一手抓住了封九池放在身前的左手手肘,握得很紧,眼神更是望眼欲穿。
“大…师兄”。
门内不允许弟子互相斗殴,封九池甩开抓住自己的手,单手挥出一道屏障,薄唇平淡的向白凝芷吐出两个字,“不可。”
白凝芷不可置信,接住被弹回的软剑,嗓音染上哭腔质问道:“师兄,你为何要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