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叫破了来客的姓名,黑斗篷也变成了无足轻重的东西。
大天使长兰萨利亚摘掉了累赘的兜帽,丝滑的金发翘起,如同耀耀日光的天使光圈曝露在外。
瞬间,暗色的宫殿也被灿烂的日光所照亮一个度。
阿曼莱德嫌弃地睨了兰萨利亚一眼,头顶的角扭曲地生长着,挡在他的眼前,阿曼莱德的舌头舔上自己的尖牙,“这……算是挑衅?”
破空之声骤起,地狱的王突兀闪身,像矫健的猫蹲坐在椅背,柔若无骨地盘在大天使长的身上,血色的指甲掐进其皮肉,恶魔的嘴角裂开一个诧异的弧度,露出惨白的牙。
“哎呀呀,我还想再尝尝大天使长的味道。”
兰萨利亚没有退避,仿佛自己的身上不存在着一只恶魔,“阿曼莱德。”
“你那边出现纰漏了。”
“没意思。”阿曼莱德面上凶狠的轻浮表情兀自褪去,他嘭的一声倒坐下去,窝在客椅里,“尊贵的天使长殿下,我怎么不知道我这里出现纰漏了?”
兰萨利亚扬起礼貌的微笑,优雅而克制,“据我所知,地狱处理公文的速度实在让人难以恭维、不对,在地狱,应该没有公文这一概念吧。”
“嗤。”阿曼莱德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呕了一下,“你别笑成那个样子,让我想吐。”
兰萨利亚收敛笑意,棕榈色的眼睛显得暗绿,言简意赅,“你放在多隆的门被人关闭了。”
“门?”阿曼莱德勾弄着红色的指甲油,兴致缺缺,“地狱通往陆地的门数不数胜,我管它哪个门被关上了呢,关了一个不还剩百个千个的吗。”
话说到一半,阿曼莱德突然抬眸,猩红的眼珠填充野心,“喂喂,你不会是想干涉我的行动吧。”
“并非如此,你多虑了。”兰萨利亚习惯性地、像安抚新生天使那般安抚着地狱的魔王,但到了最后,还是透露出半点独裁者的霸道,“千年一度的庆典即将来临,只是我不希望因为地狱的差错而影响大局。”
“差错?”阿曼莱德冷哼一声,他欺身而上,裸足无声落地,陷进残肢断掌铺就的血毯上,压出腥腥血水,“就算是差错也轮不天使来管!”
恶魔尖锐的五爪刺进兰萨利亚的胸膛,像是要挖出天使的心脏。
兰萨利亚迅猛出手,死死地桎梏住阿曼莱德的手腕,将深深扎进自己胸膛的指甲一寸一寸地抽出来,血与肉滚落地面,幽绿的眼珠紧紧地盯着面前的恶魔,他警告道:“阿曼莱德,注意你的分寸。”
阿曼莱德的视线转移到自己手腕与兰萨利亚接触的地方,他挑衅一般地,用沾满大天使长血肉的指甲蹭上后者斗篷内的雪色衬衣,“分寸?我可不知道什么分寸。”
“我只知道,根据我们千年前签订的契约,人类是恶魔的食物,而神明,则是你们的——”
养料。
“噤声,不可妄议吾主。”兰萨利亚喝止出声。
“呵,无趣。”阿曼莱德甩开兰萨利亚的手,蝠翼振飞,像蛇一样缠在殿内垂落的绳索上,摇晃着,“天使心里的弯弯绕绕可不比我们少,如果不是你提议,我也不会想到这一出。”
“大天使长?”他嬉笑着,“诚实而公正的大天使长?真是好笑,哈哈哈哈哈哈。”
阿曼莱德点上自己的唇,“这样看来,恶魔还能匹配上这点美德,至少我们表里如一,对吧?”
兰萨利亚只当阿曼莱德的话是耳边风,穿耳而过,“天使的事情轮不到恶魔多加置喙。”
“你必须解决多隆的祸端、处理掉一切可能知情的人,这是地狱的责任,我不会再干预。”
说罢,兰萨利亚重新戴上吸色的兜帽,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去。
大殿之中,只剩在绳索上摇晃的恶魔,阿曼莱德细长的尾巴低伏,柔软的尾巴像是长鞭般在地上拍的噼啪作响,粗糙的绳磨红恶魔裸露在外看似娇嫩的肌肤。
阿曼莱德喉间发出阵阵嘶声,“无聊,无聊,真无聊!”
他咚的一声落地,碎肉的血色漫上双足,阿曼莱德舔上自己的五指,用舌头将属于天使的血肉卷进口腔,含弄、撕咬。
“既然如此,那就让这个世界变得不再无聊吧。”
*
“咚咚咚。”
鞋底撞在木质的楼梯上,急促的脚步声咚咚作响,荡出阵阵回声。
砰的一声,艾忒尔的房门被人猛地推开,狼狈不堪的夏那扶着门框气喘吁吁,“卡、卡纳斯先生。”
他强忍着汗水滴入眼眶的异物感,抬眸望去,看见安静地躺在被窝里的艾忒尔,以及坐在床边换上一袭新衣的卡纳斯。
夏那甩了甩脑袋,将头上顶着的泥土与杂草、以及脑海里的惊悚想法全部甩掉,至少在冷静下来之后,他认识到了自己想法的天马行空。
“对不起,卡纳斯先生,我刚才不应该怀疑你,我只是太过于担心老师了,老师他……”
卡纳斯的眼神终于舍得从艾忒尔的身上摘离,分出了一点注意力,“……夏那。”
“是。”夏那本能地回答,他忍不住走进屋子里,蹲坐在床边的木地板上,“老师他怎么样。”
“艾忒尔没事,他只是需要休息。”卡纳斯用干净的毛巾擦去艾忒尔额头上渗出的汗,“等他睡醒,他会变得比现在更强大。”
“就像是蛇类蜕皮吗?”夏那似懂非懂。
“……差不多。”卡纳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