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若彩蝶的梦幽姬奋翅鼓翼,速度极快地在他眼前晃悠,发出的尖锐噪音吵得要命。
“天哪天哪才多久没见你怎么混成这副样子啦?当年摔我的时候不是很神气吗?苍天有眼,这就叫恶有恶报,大快人心!”
乌霜落并不搭理它。
“呦呦呦,心理这么脆弱,这就寻死觅活的了,我就说我从不看走眼,还普通朋友普通朋友,天塌下来都有你们的嘴顶着!”
乌霜落嫌聒噪,冷冷觑它一眼,哪料对方扑腾得更厉害了。
“看什么看,你以为我乐意来?要不是你觉醒魔神动静太大毁了我的家,谁会想起你啊!”
它身躯纤小嗓门却大,光说不算还要停在凤吟边上蹿下跳。
乌霜落屡被打断忍无可忍,攥住那对彩翼便准备往外丢。
梦幽姬受惊大叫,见他神情认真不似玩笑,终于慌乱高喊:“等等等等,千万别寻死啊,你家……”
乌霜落充耳不闻,未听完便将其狠狠掷出。
天旋地转间,梦幽姬顽强补完剩下的话。
“那位还活着!”
飞出的身躯被狠狠一拽,力道大到似要将它碾得粉碎,梦幽姬被折腾得半条命都快没了:“疼疼疼疼疼!”
掐着蝶翼的手骤然一松,它措不及防落到地上,摔得头晕眼花。而待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却见方才还一心求死的人眸中竟燃起一丝希冀,神色似为癫狂。
“你方才说什么?你说什么!”
“你聋啦!”梦幽姬不耐驳斥,用头顶的长须指指他左胸,“藏了这宝贝这么久,不会拿出来看吗?”
乌霜落一怔,下意识摸上心口,果真触到了个柔软的物什。因为是贴身放置,所以存在感很低,一不小心便忽略了过去。
那是朵赤色灵花,灵力凝成,鲜血铸就,张扬肆意地绽放在掌心。
熟悉笑音响在耳侧,声若叮咚清泉。
“送你!”
于是,雾虚林的冰凌白霜、苍茫大雪,九幽的劲疾狂风、倾盆骤雨都化在了这两个字里。
人死气散,灵花碎。
眼下,这花却好端端开着,尽管很淡,但确实散着莹莹暖光,像黑夜里不灭的灯盏。
他还活着。
乌霜落不喜欢翻来覆去确认同一件事,但眼下,他却将这四个字碾在齿尖,嚼碎了,反反复复滚在舌间。
“哎呦,高兴坏啦?”梦幽姬幸灾乐祸,“你要接着寻死也行,等他回来找不到你,猜猜他是会另寻出路还是和你做一对亡命鸳……诶诶诶!做什么!”
话音未落,乌霜落突然俯身,两眼被激得赤红:“他在哪里!”
“这我哪能知道,你得自己去找啊。”梦幽姬晃了晃触须,“追妻路漫漫,任重道远,任重道远……”
……
稚嫩的声音逐渐远去,结界极轻波动一瞬,稍纵即逝。来人刻意减弱了声息,像是生怕打搅旁人。
片刻后,殿宇大门向两侧开启,有个身影如鬼魂般站在那处,悄无声息,紫色衣袍一晃,便隐入了阴影里。
毕竟算半个创世神,任何结界都阻挡不了她。
半晌,那人开口:“把禁制解开。”
没人回应她,乌霜落紧闭双眼,像是睡着了。
“把禁制解开。”云松雪抬步往里走,“从今往后,你的事与我无关。”
她生性高傲,这已是很难得的道歉与让步。可话音刚落,乌霜落猛然呕出一口乌黑的血。
“乌霜落!”
云松雪猛然攥住他手腕,诡异一顿。
“你做了什么?”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你做了什么!你的神识……”
灵脉紊乱,时强时弱,最不可思议的是,压根感受不到识海的存在。
乌霜落将手腕挣出来,轻描淡写:“震碎了。”
“为什么?就为找季惊鸿?你不要命了?!”
乌霜落“嗯”了一声。
云松雪面色煞白。
没人比她更了解这种感受,当初她为了更好地控制乌霜落,也曾剖出一小片神识植入他体内。仅仅只有一片,因为太难熬了,比碎魂更为惨绝人寰。
而这样的痛苦,她呕心沥血创造的孩子,经历了千万遍。
乌霜落并未看对方,只紧攥着灵花,擦去唇边污血。
碎识海,于旁人或许是生死不能的酷刑,于他却不算。
或许是习惯,或许是麻木,也或许是,已然经历过更为绞心的苦痛。
彼时他脑中只有一句话,却让他念了整整三十多年。
季朗。
你到底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