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堂中央,金轩笑得猖狂,正准备将瑶娘带走,半途却被只节骨分明的手拦住。
“我买她一曲。”
闻七隐在人群,感受到胸腔被重重震了一下,心脏传来的剧痛使他迫不得已弓下腰身。
白花花的银两几乎晃乱人的眼,花满堂将钱递予老鸨,平静道:“多的不用找,再开一间房。”
他动作太过自然,蹲身询问瑶娘:“跟我走吗?”
瑶娘怔怔盯着那双桃花眼,泪珠还挂在眼角,一时间被这张脸震得话都忘了回。
金轩也未曾料到竟真有人当这个出头鸟,脸色陡然难看:“等等。”
花满堂这才望过去,指尖一下下轻叩折扇。
“本公子后悔了。”金轩阴沉着脸,傲慢地抬手一指,“这人我要了,谁反对都没用。”
“银两已经给了。”花满堂寸步不让,“掌柜的要食言吗?”
老鸨冷汗都出来了,手心的银两像是重千金,只能陪着笑坐立不安:“这……”
“掌柜的你别忘了。”金轩警告,“我此回可是受邀参加了钱小公子的生辰宴。”
老鸨面色一变。
“望舒平日最是护短,他若是知道我在你这儿受了委屈……”他恶劣一笑,“你猜,你这秦楼馆还能不能开下去?”
此言一出,座下静了片刻,随即惊呼如浪潮般涌起。瑶娘指尖骤然一紧,仅存的希冀被抽走,心底薄凉如秋风扫叶。
老鸨脸色彻底白了,先前只听闻金小公子家中有些闲钱,谁能料到他竟攀上了钱家这根高枝,还敢直呼钱家小公子表字,这要是真被他说中……
老鸨当即挂上讪笑:“哎呦金小公子,是奴家有眼不识泰山……”
“阁下何曾收到过邀请?”花满堂轻笑道,“望舒可从未向我提起你。”
这般亲昵的语调自他口中说出没有丝毫违和,仿佛就是与故友闲话家常。
金轩怒目圆睁:“你什么意思?”
“兴许望舒没将阁下放在心上。”花满堂气定神闲,“不重要的人,不提也正常。”
他说得太过笃定,金轩本就心虚,眼下气焰不自觉就消了不少。
“还不走吗?”花满堂悠悠道,“还是你想赌一赌,我们闹起来,望舒会帮谁?”
静了须臾,终究还是金轩退了一步。
“明日的生辰宴,你最好敢来。”他面露狠色,“这回本公子看在望舒的面子上不和你计较,你若敢诓我,我翻遍紫萍都得把你揪出来。”
花满堂微微一笑,并不搭理他,复而询问瑶娘:“跟我走吗?”
瑶娘怔了半晌,跌跌撞撞地爬起,用力点了点头。
老鸨看准时机,差人哄着金轩去了二楼包间,又满脸喜色地为花满堂排了间上房:“贵客一掷千金,可需奴家再唤几个灵巧些的姑娘……”
“我不喜人多。”花满堂接过木牌,抬袖遮住手上的伤,“夜间切勿打扰。”
“是是是,奴家都懂。”老鸨转到瑶娘又是个眼神警告,“好好服侍贵客,听到没?”
瑶娘低着头,将怀中的琵琶抱得死紧。
红纱轻晃,新一批容光焕发的姑娘随乐登场。众人眼看热闹散去,便也三三两两分开,一场小插曲便这么被轻轻揭过了。
闻七混在人群中,双目猩红,小臂因过于用力暴起青筋。
从方才开始他心口便止不住地疼,整个人像被吊在空中,摇摇欲坠,目之所及唯有花满堂衣上的牡丹,如瀑的发丝,言语的自得,以及向来只会对他一人展露的温柔。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那本该是属于你的。”
熟悉的女声在耳边质问,引诱他坠入无尽深渊。
他心口锁着一只兽。
闭嘴。
闻七忍下躁动,寸步不离地跟上两人步伐,目睹他们进入同一间房后,缓缓从墙面滑落在地。
这里很黑,透过薄纱厚面,能听到外头的热闹喧嚣。
屋内隐隐有说话声传来,混着花满堂的轻笑,紧接着是衣料摩挲的动静,隔着一堵墙,混乱又清晰。
不知哪儿响起了琵琶声,嘈嘈切切,珠落玉盘。
闻七颤着指尖,一步步将袖口翻到小臂,密密麻麻、莹蓝相杂的鳞片镶嵌在肤间。
种族血脉相斥,将他心底最深处的欲望燃成了燎原。
附近出现了海妖族。
他有心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