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道去小超市,陪他在货架前巡回三轮,最后周邮果然又买了……一个饮水机?
小黄鸭造型,没软抄本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半个拳头大的替换水瓶和红、蓝两色水龙头等基础部件应有尽有。
戴个帽子,挂副眼镜,倒和主人挺像。
江边无语了:“你买这个干什么?”
“饮水机当然用来喝水啊。”
“……”江边点头,“言之有理,那你的夜宵呢?”
周邮没选到爱吃的,说要去校门外的便利店看看。
江边头都疼了,做主拿了个三明治,还顺走了他的小黄鸭,走去柜台结账:“别想了,门早关了。”
小超市关了空调敞着门,风一阵一阵地扫上小腿。
江边撑伞等在屋檐下,等人拿着热好的夜宵出来,刚刚靠近头顶伞便跟着一偏——他没回头看,周邮已经躲了进来。
“小超市应该封你为三明治代言人,”周邮一边喊烫一边拆了包装,“不过饿的时候吃什么都香。”
他咬了一口,热腾腾的气味飘到风里,三两下被扯散了。
“还挺好吃的,你要不要来一口?”
落在远处路灯上的视线转回来,透明雨伞下周邮望过来的眼睛很亮。
江边摇头:“你吃吧。”
“得嘞,”周邮嘴没停,“今天傍晚那火烧云可好看了,我不敢掏手机,借芦苇的相机拍了一段,你看看她发动态没有。”
江边掏出手机点了点,果然有。
“是这个?”他递了过去。
翻红的云裹着金色的霞光,铺满了整个天际,画面变化运动宛如流动的红河,预示着非正常气象的到来。
“对,我拍的。”周邮咬完最后一口,腮帮子鼓鼓地凑过来,绯红的屏幕映在他脸上,镀了彩的睫毛尾端宛如凤凰的羽翼扇动。
“厉害吧?”他突然仰头笑了一下。
江边撞进他的眼眸,仿佛被那带火色的尾翼剐了下,喉结迅速吞咽了一次。
“厉害。”他由衷地说。
潮湿的地在灯下反射出银白的光,林荫路上空无一人,除了晚归的他们。
头顶的合欢树沙沙地摇晃了起来,风势大了些。
江边打伞的手握紧了,将伞往下压了压,收起了手机。
“快走吧,一会儿风大了。”
男生宿舍还是一如既往的吵闹,到了五楼还闻见了一股腥甜的味道。
“是有人在宿舍里杀鱼了吗?”江边屏住了呼吸。
“不是不是,好像是洋葱的味道。”周邮小狗似的,一间一间宿舍嗅了过去。
最后在506门口停了下来。
对面天台的窗开着,台风路过高楼破除了窗户的缝隙,像汹涌的烟尘,攀过砌高的围墙、窗沿、床和桌子,在整个走廊游走。
周邮走进去,和里面的人聊了起来。
他们突发奇想要做沙拉,买了一堆食材,洋葱不知道怎么混了进去,此时已经牺牲在冰凉的刀刃下了。
手里的伞尖在滴水,江边等了等,走过去把通往天台的窗关了。
没几秒洋葱的“尸体”闻起来更腥了,在空气里,越发像一尾鱼。
他喊了声:“周邮,走了。”
周邮在屋里应:“来了!”
出了门倒先打了个喷嚏,眼泪都给辣了出来,他扒拉眼皮给江边看,后者贴心地帮506把门带上,牵起了半瞎的手:“走了,自讨苦吃。”
今天发生的事太多,洗澡江边比平时多用了一倍的时间。
周邮可以把对“妈妈”的情绪光明正大挂在面上,难过就哭,坦坦荡荡。
他却不一样。
江边有好多秘密,不可诉诸于人。
镜子前,男生换好了睡衣,正对着挤好的牙膏发呆。
——他像一个人人见得到的隐形人,俊秀的表象露在外面供人夸赞,内里守着他支离破碎的记忆,像孤独的恶龙等待着骑士有朝一日来杀死他……或者他取代骑士走出洞穴。
周邮的手机侥幸逃过一劫,连带着整个晚自习安分守己,竟然早早把作业写完了。
他在外头敲门,叫道:“江边,你掉厕所里了还是被花洒呛死了?洗完了没啊?”
后者无奈从失神中抽身,举着牙刷打开了门。
周邮强行闯进来,和他一道在洗手台前刷牙。
江边先开始先结束,收剑入鞘般把牙刷扔进漱口杯,转身便要出去,周邮上前一步,伸出只脚抵上门,口齿不清地拦道:“你等等我。”
江边:“……”
熊孩子果然是熊孩子,黏人得很,一八几的个子刷牙都要人等。
他于是倚回门框上,边看窗外的夜色边等人。
周邮刷得飞快,仰天“咕噜咕噜”了几口水吐掉,江边听见声儿,悠然开口道:“你不怕水给咽下去?”
男生潇洒一抹嘴:“这是我的独门绝技。”
说完发现江边并不是朝向他说话,而是对着窗外。
周邮立刻来了精神:“你想看月亮?”
江边:“不想……”
——他只是顺道和月亮同志打了个照面,怎么就牵扯出个“想”了呢?
周邮嘴角登时往下一坠。
江边心道不好,断气般拽住字的尾音接道:“……但你想看我可以陪你。”
一眨眼周邮又雀跃起来,趿着拖鞋跑得飞快:“你等我找天文望远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