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晚十点,春晚在不大的电视上播放,许久没有动过的物件已经积灰,是乐正容卓突发奇想打扫的,说这样比较有年味,连借口都不愿意改,分明就是自己想看。
沙发上的人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似乎在计算什么东西,娅在九点时就已进入梦乡,乐正容卓贴心的给她带上耳塞,避免听到动静惊醒,这样的行为已经重复了几个除夕。
乐正容卓在冰箱顶上翻找着,终于扯出来一个铁盒子,里面放着中秋节时林姐上门送的月饼。
“吃点?别一会没力气打了。”乐正容卓直接把包装撕开,没有给冷浑犹拒绝的机会。
“这是关心还是诅咒。”冷浑犹吃的第一口就觉得糊嘴。
“是食物。”乐正容卓笑吟吟的敷衍,下三白却给人一种威慑力。
“什么时候送的月饼?没印象。”冷浑犹问。
“中秋,娅吃了一个,我不爱吃这些。”乐正容卓回答。
“我看起来像厨余垃圾桶?”冷浑犹瞥了眼他。
对方耸耸肩,“你嘴比那东西挑点。”
冷浑犹觉得始终有层膜间隔开电视声,那些小品的欢笑无法进入他的脑海,那种疲倦感再次黏腻的贴合在他的心口,这样的日子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债主不敢立案,欠款人只能苟活,他们手上都沾了血,最重要的是害己,当冷剑君真正死了的那一天,冷浑犹会继承他所有犯下的罪孽,但那个生不如死的时候,他又该何去何从。
不过,当下所重视的是走廊里隐隐逼近的脚步声,约莫五六个,这仅仅是上楼的,按经验还会有差不多一车人在楼下接应。
头疼的还是要打扫卫生,年轻气盛的时候不是没见过血,后来长脑子了就直接挑打晕的方法,单纯图省事。
乐正容卓伸了伸懒腰,“好准,可以比得上新年倒计时了。”
“你倒是还有闲心打趣。”冷浑犹说。
“每年都来,都不需要和家里人一起过年。”乐正容卓话的内容剑走偏锋。
“没有所谓的家才不需要过年。”冷浑犹反驳。
对方没有再接话,打开娅的房门走了进去。
大门被毫不意外的踹开,门板撞到墙面发出一声巨响,冷浑犹忍不住右眼皮跳了跳,平静的站起来和对面五人对视,眼神环视了一圈,都是没见过的新面孔,估计是刚加盟的。
中间长得最圆润的是个倭瓜,姑且先这么称呼吧,反正见了这次后可能就看不到了,为人很显财外露,大金链子和牌子货都套在身上,看的人像是直奔八十大寿得老花眼。
对方体型彪悍比冷浑犹胖一圈,身后的小弟像娇俏小老婆,但还是鼻孔朝天的想要增加气势。
“过年冷剑君那怂货不在家?”倭瓜朝冷浑犹身后房门瞄了一眼。
“不在。”冷浑犹无声无息的挡住他的视线。
“少他妈骗人!欠了老子那么多钱,现在人突然不翼而飞了!”倭瓜忍耐许久的愤怒终于宣泄出来。
冷剑君人去哪了?
冷浑犹真的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亲爹不可能在原来那个烂尾楼待了。
或许如果娅平安回到了德国,她也会有幸福的家庭,生一个不是混血的孩子,冷剑君也不至于去祸害除了他以外的其他人,可冷浑犹这个孽畜偏偏出生了。
“直接搜!”倭瓜一声令下,旁边的人有了动作,争先恐后的想要踏入冷浑犹身后的区域。
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很好懂,冷浑犹很利落的一拳砸在倭瓜脸上,对方一瞬间没反应过来,一颗金牙就被打在了地上,左脸霎时间高高肿起。
冷浑犹没有给他还手的机会,抓住对方领口在右脸落下一拳,口水和血液顺着唇角流了出来,一脚踹在对方腹部,向后的冲击力害得倭瓜背后人也跟着遭殃,脑袋磕在门把手上昏了过去。
右手边的人瞬间扑上来,冷浑犹牵制住对方的手腕,向后一掰就抽了筋,痛的人忍不住像泄了气的皮球,颤颤巍巍跪了下去。
训练出来的直觉让他在转身时格挡,客厅的面积还是太小,根本没有能够后退的地方,他总不能把墙踢烂跳下去。
在手臂的缝隙见,他明锐的捕捉到寒光一闪,这批上来的人里居然还有带刀的。
现在朝左侧一躲可以把伤害最小化,但距离太近了,可能还来不及就被划到。
冷浑犹的头脑风暴终止了,他已经放弃多余的挣扎。
“让开。”
还是无波的语气,不过是音量大了些。
是刘殊的声音。
在一瞬间像是从走廊来的一个圆形物体,快速的撞击在了这个人的腰部,五官乱飞的面部在冷浑犹的脑海里暂停了一下,随后就飞了出去。
被偷袭的人踉跄的两三步,险些跌倒在茶几的尖角刺到太阳穴,不可置信的扭头向门口看去,刘殊戴着黑口罩站在门口,让人看不清神情。
冷浑犹倒是看清了地上的圆形物体,一个充满气的篮球,他记得楼下的框里面确实有几个,没想到杀伤力这么大。
场上现在仅剩一个站着的敌方,但对方脸上的刀疤还是很唬人的,只不过对比刘殊背上的就差的远了。
看着对方想要一棍子朝冷浑犹脑袋捶,刘殊伸手扯住对方的头发,一拽一扯一按,刀疤的头就死死抵在冰箱门上,上面堆积的杂物差点掉下来。
刘殊只是凑近他耳边威胁:“再动一下,我就把你的头砸烂。”
刀疤的动作挣扎更剧烈,用一种挑衅的语气会怼:“关你他妈什么事!”
话音一落,刘殊没有手下留情,手指牢牢箍着对方的头,向后拉出了一段距离再狠狠砸下,两滴血珠落在地板上,点开了花,刀疤似乎是感受到了温热,不再敢有大幅度动作。
一记手刀把对方劈晕,随便一扯后领,让他和被偷袭的人脑袋相碰,屋内又恢复安静。
下意识朝冷浑犹看去,对方已经点上烟开始抽了,眼尖的方向他脸颊处有些摩擦伤,血珠不明显但还在渗血。
“脸怎么回事?”刘殊问,把他的头摆正。
冷浑犹愣了一下,这烟抽的他心里更乱,隐约又向烦躁延伸的意味,“被皮革手套蹭的,指虎的话估计就毁容了。”
吐了口烟才补充,“你上来的时候就这么几个?”
“艾封儿在下面。”刘殊解释。
两人就这么注视双眸,里面没有关心、没有悲伤、没有失望,他们就这么凝望对方的灵魂。
烟头已经有些烟灰掉了下去,刘殊没有抗拒烟味的轻饶,他仅仅想接受冷浑犹平时所感受到的滋味。
刘殊走近了些,“这群人就是你不回信息的理由?”
冷浑犹已经抽了一天的烟,压根没看手机,或者说下午的时候就没电了,但他连插上数据线的力气都没有,仿佛被吸干的一副空壳。
他现在的样子应该不太好看,不符合刘殊的审美标准,一张颓败丧气的面孔,和活死人没什么区别。
“嗯。”回答的声音很小,可能不仔细听都不会注意到。
“嗯你大爷,我以为你死了。”刘殊直接把冷浑犹嘴里的烟抽出来捻灭,双手抓住对方卫衣按到墙上,美眸中水光一转,换上一副嬉笑的模样。
“我下午发的信息,你个天天抱着手机活的人怎么可能没看,唬我呢。”
“没有…”冷浑犹答。
冷浑犹被勒的有些想吐,可手上没有丝毫想要反抗的动作,刘殊想怎么打怎么骂都行,他只会觉得自己骨子里也会有冷剑君的基因,那张糜烂到下水道的脸会永远有两三分在他眼里。
从天堂盛开的黑色曼陀罗,在他的身边绽放,铺出了一条通往地狱的路,迷离恍惚之间看到了亲吻水仙的身影。
瞳光涣散时,冷浑犹抬头看到了在门口站着的乐正容卓,这个表哥还是一张和以前相差无几的脸和声音。